“速去报老爷……”
赖二低声吩咐了一个机灵的小厮,赶忙迎上前,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蓉大爷还没回去啊,这些子上不得台面的事,我来处置便成,何必大爷来劳心费神,让老爷知道了,倒得怪我办事不妥帖。”
拿贾珍来压我?
贾蓉转过身,脸上同样挂着笑意,言语间倒像是在寒暄似的。
“赖总管说笑了,谁不知道赖管家处事公允,满府下人无不信服,你看这眨眼的功夫,喜儿不就捉拿回来了……对了,拿个奴才怎生就这般阵仗?”
吕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爷不知晓,这门口刚才好生热闹,原是喜儿在外赌钱,欠了印子钱,被赌坊的人揪到府门前要账来了。”
赖二暗道不好。
“这么说,这喜儿不止偷盗府中财务,还外出赌钱?”
“我竟不知他还有这般能为。”
贾蓉脸上笑意收敛,上下打量了垂头丧气的喜儿一眼,倒似瞧什么奇珍异兽般,口中玩味道:“赖总管,这府里的规矩,下人出府赌钱,如何惩治?”
“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不许再入;从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
贾蓉步步紧逼,不给赖二喘息的机会,接着又问道:
“那盗取主家财务,又当如何论处?”
“重打四十大板,送官法办!”
贾蓉看着喜儿惊恐的眼神,心中暗道就是这个眼神,无声笑了笑,转身又拿手拍了拍赖二的肩膀。
“赖管家好狠的心啊。”
“我近日也看了会子闲书,记得大乾律里讲,凡窃盗已行而得财者,六十银以下,杖六十;百二十银,罪止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初犯,并于右小臂膊上,剌窃盗二字。”
“按着赖管家的法子,送了官,这喜儿怕是要刺配流放三千里,赖管家于心何忍呐!”
“再者说了,这家丑哪有主动往外扬的,这不是给我宁国府摸黑吗?送官,倒是严重了。”
喜儿倒是松了口气,不送官就还有活路。
可赖二没有这般乐观,情知喜儿这事从头到尾,透着些子诡异的味道。
果然,贾蓉又说道:“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两罪并罚,先打板子便是……赖管家你看如何?”
贾蓉转身,尚还稚嫩的面容全然是冷峻之色,他瞥了一眼赖二,淡淡道:
“只不过,我这算数不好,这板子加起来拢共合多少来着,赖管家,你素来有成算,可否告知于我?”
赖二只觉局势已经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了,有意不答,可面前的少年也不追问,只拿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就这样地看着自己。
虎豹之驹,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
秋风凛冽,刮的手中灯笼摇晃,他额头上冷汗沁出,只觉得空气粘稠,竟让人不能呼吸一般。
终于……
“合该打八十板子……”
贾蓉展颜一笑,气氛顿时松动起来,冒着冷汗的喜儿,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下人,哼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赖管家的话,八十板子,给我剥了衣衫,细细的打。”
下人们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
吕瑁竟一脚踢翻喜儿,抢过方才下人手里拿着防身的板子,狞笑了一声,抡起板子,带着破开的凌厉风声,就朝着喜儿砸去。
“蓉哥儿害我……蓉哥儿害我……”
喜儿眼看着板子越来越近,被按在板凳上的身子不断扭动挣扎,嘴里怨恨道。
听得兴儿这话,乌桂竟不知从哪捡起一坨马粪,就要堵起这厮的嘴。
“让他嚎!”
贾蓉心中快意,看着乌桂冷声道。
便是上辈子,贾蓉也没挨过二个月前那么狠的打,罪魁祸首暂时拿他没辙,这阴私害主的刁奴如何能放过。
绸缪许久,算计至此,他等着就是眼下这一刻。
就像之前同贾琏说过的。
这口子气不出,他心里堵得慌,哪里还有比仇人的哀嚎,更动人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