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几年曹平生思来想去,就只剩下自己这一身土匪气息始终挥之不去。
曹平生的匪气绝不仅仅来自外在,还流露于他的思想见地与谈吐之间。
曹平生每拉来一个项目,他总会跟下属大手一挥道:“弟兄们!上!”
每次开部门会议,他发表的讲话里也充斥着许多脏话。
吴双记得自己刚来公司当秘书的时候,也同王暮雪一样,穿着并不太舒适的高跟鞋,双腿直立拘谨地站在曹平生办公室里做会议记录。
通常曹平生只要一开嘴,就两三个小时合不拢,所以吴双为了不继续自残,果断换成了舒适的坡跟鞋或者平底鞋。
她曾经无数次一手拿着公司发的绿皮笔记本,手有些颤抖地记录着曹平生激昂而又刻薄的言论。
因为只要她一停手,曹平生就会瞪着她道:“吴双你怎么又停了?怎么又不记?!××的老子说的这么有道理,你怎么不记?!”
于是每一次开会,吴双的笔记本上50%都是骂人的话,因为不能停笔,所以她不得不把曹平生那些粗口用词都记下来,以保持手一直在动。
而吴双笔记中最高频的词汇,便是“××的”“老子”与“滚出去”。
也许你会问,为何吴双不直接拿手机录音而是要徒手记?
因为曹平生要求她会后半个小时就要整理出会议记录,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听一次了。
吴双之所以被留了下来,是因为每次她都会给曹平生呈现出一份完美的会议记录。
会议记录的内容,是经过吴双高度提炼和升华的。
曹平生那些骂人的话自然全部隐了去,主旨比曹平生原话所蕴含的层次要高一些。
吴双的词藻非常中正雅致,无形中拔高了曹平生讲话的谈吐内涵,极大地弥补了曹平生唯一剩下的还没被满足的心理需求。
每每看着吴双的会议记录,曹平生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自己一直希望成为的儒雅之士。
所以他每次都很自然地要求吴双,一定要及时地将会议记录发到部门群里,然后@所有人。
而很显然,此时的曹平生已经不仅仅满足于一周一次的会议记录了,他要通过他强行修剪盆栽的行为,让吴双肯定他的儒雅。
若是以前,吴双应该是尴尬地笑笑,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地直接走掉。
毕竟吴双已经是老员工,跟了曹平生这么多年,笑笑之后转头走掉的底气还是有的。
不说现在,就算是刚入职的吴双,也觉得自己嘴皮上实在学不来办公室里的那套阿谀奉承。
吴双人为拔高会议记录的层次,很大程度上也不是为了讨好领导,而是为了她自己看得舒服。
很幸运的是,不会拍马屁的吴双,奇迹般地没有被曹平生裁掉,而现在的曹平生更是离不开吴双。
整个部门所有项目中人员的流动,新项目的开启,旧项目的终止都要通过吴双。
不仅如此,吴双还掌管所有人员的简历审核,合同续签,出差报销,工作日志,每周项目周报,以及传达曹平生的所有命令。
在曹平生的这座“江山”里,吴双是真正的大内总管,没有她,曹平生根本没有精力一个一个地去管散落在各大城市的几十个下属。
只不过,本来有底气转身离开的吴双,此时却突然开口道:“曹总,您的内涵与气质,是只有跟您熟悉的人,才能慢慢品出来的。”
“你嘴巴什么时候也这么甜了?”曹平生笑道。
“我只是陈述事实。”吴双觉得这么多年了,自己也别老这么倔,偶尔满足下领导这一点可怜的需求,也算行善积德了。
不料曹平生此时突然把剪刀往窗台上一扔,怒喝道:“都××的骗我!连你都开始学会骗我!”
吴双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骤然感到身边一股寒风袭过,那是曹平生沉着脸,看都没看她便大步冲出了办公室。
此时正是中午1点,属于午休时间,但明和大厦28层的灯依旧明亮通透,所有人都坐得直直地盯着电脑,专心工作。
曹平生直接走到走廊旁整层楼的开关处,“啪啪啪”地用力将灯全部关掉,而后朝着只有电脑屏幕光亮的昏暗办公室大声道:“都别装了!骗我有意义吗!给老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