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完了!”路明非叼着一片来不及刷果酱的吐司面包,狂奔出了雷蒙德家的小区,站在路边疯狂招手,总算是拦到了一辆计程车。
“师傅,香港国际机场,麻烦开快点!”路明非嘴里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着,今天他搞错了自己航班的登机时间,现在那架飞机应该已经冲上云霄,飞向遥远的美国芝加哥了。
他让诺玛帮自己改签了航班,但无论如何都没法赶上那班新生乘坐CC1000列车了。不过事到如今急也没用,他绝望地给楚子航发了一条短信,让师兄别等他一起坐火车了。
平时都是秒回信息的楚子航这次没有理他,路明非想着师兄大概已经戴上眼罩塞上耳塞,在飞机上开始闷头大睡。
自从九龙城寨的事情结束后,路明非就觉得自己的运气一直很背,昨天他上厕所的时候,雷蒙德家里的马桶突然咕噜咕噜地反水,吓得他差点从马桶上飞下去。
从厕所出来他又乐滋滋地给诺诺发短信,问师姐什么时候去学校,他想着大家都是新生,怎么着都是坐同一班列车吧。结果诺诺告诉她自己早就到学校了,作为早一批完成预科学习的新生,大家入学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
再然后就是今天,作为‘S’级新生的他错过了自己的航班,错过了也许本该有学院芭蕾舞社团的校花为自己送上鲜花、带上花环,在一众新生的簇拥下步入校园的场景。
现在一切都没了,路明非觉得很沮丧,他也不敢发短信给诺诺,因为已经能脑补师姐指着他鼻子哈哈的大笑的场景。
路明非望着车窗外立满高楼大厦的香港,长叹一声,虽然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但他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偶尔做梦时,他会偶尔地梦到婶婶家的老小区,也会偶尔梦到坐在天台上遥望CBD街区的自己。
他同样不确定自己去了美国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汉堡薯条,他看网上说,很多去了国外的留学生刚开始还觉得牛排通心粉真好吃,可没过两天就满世界地寻找中餐馆子,为的就是一口家里味道的红烧肉。
满心期待逃离那座没有归属感的滨海城市的自己,最终踏上了飞往异国他乡的航班,也许只是从一处寂寞通向另一处寂寞的旅程。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还以为是诺玛发来新消息的他点开信箱一看,是没见过的号码。
“预祝入学顺利。——源稚生”
路明非一愣,不知道是该惊讶为什么源稚生会知道自己的入学日期,还是该感慨那个在日本地位崇高的少主大人,居然还会特地给自己发祝贺入学的短信。
“谢谢组长。”路明非回复。
……
天之骄子、留学新人路明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了一眼手里的火车票,抬头望着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
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路明非终于来到了这里,此时他心中最感谢的是富山雅史教员,如果不是那个贴心的日本人帮自己把那一大堆行李提前托运到了学校,这会儿没手的他恐怕得叼着护照了。
“CC1000次快车?没有听说过……也许是什么支线列车?不过你说的编号不太对……车票好像是真的,可是真的不知道有这般列车。”这是不同的值班人员给出的答复。
列车时刻表中,没有这趟快车。
路明非有些抓,事实证明什么AI,什么人工智能统统都不靠谱,能帮自己改签机票,却没给自己安排一辆新的列车,最重要的是,香港之行几乎花完了婶婶给他的零用钱,这会儿兜里就只剩下20美元了。
早知道就别那么自信,心想着反正马上就要前往学院走向人生巅峰,所以拒绝了雷蒙德主动借钱给他的好意。
路明非苦着脸,心说自己这回真是要弹尽粮绝了,他在犹豫该打电话给师兄还是打电话给师姐,求他们赶紧把那辆列车变出来,或者乘直升机来接他也行。
“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有人在他背后说着,在美国这是一句经典的讨饭话。
“No,I’m poor!No money!”路明非以朴实简洁的英语回复,他的英语其实还凑合,但那是应试教育的成果,应试教育可没教他怎么华丽地拒绝一个乞丐。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背后按个高且魁梧的年轻人,埋在络腮胡里的面孔倒也算得上英俊,烛火般闪亮的眼睛写满渴求,墨绿色的花格衬衣和拖沓的洒脚裤不知多久没有换洗,路明非心说着资本主义世界也不行啊,都什么年头了火车站还有这么落魄的乞丐。
“中国人?”对方似乎从路明非的口音和黄皮肤上察觉出了他的国籍,要不怎么说乞丐都有眼力见,立刻换上了一口流利的中文:“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我真不是乞丐,只是钱包被人摸了!”
路明非无语的看着他,感慨美国果然是不一样,当个乞丐也得熟悉多国语言才能发展业务。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我是大学生!”年轻人从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皱巴巴的,如字典般的课本。
路明非一愣,他一下就认出来了,这分明是卡塞尔学院的课本,虽然雷蒙德讲课的时候他大都在神游天外,但好歹课本的样式还能记住,特别是那种英文混合着拉丁文的写法,很难不让他印象深刻。
“你……你也等CC1000次快车?”路明非问。
双方从口袋里各自摸出一张磁卡票来,一模一样的票,漆黑的票面上用银色绘着枝繁叶茂的浮夸世界树纹样。
“我是预科生,路明非。”路明非伸出手,表示友好。
“亲人呐!芬格尔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快,One dollar,one dollar!”
……
“兄弟我很欣赏你,中国人总是这么讲义气。”芬格尔四仰八叉地坐在长椅上,大口啃着三明治,喝着路明非的可乐。
由于两人加起来只有二十五美元,在路明非的建议下,他们只买了一杯可乐,因为反正不管插几根吸管都可以无限续杯,等于无意间两人又发了一笔横财。他告诉芬格尔,这种行为在中国叫“薅羊毛”,是劳动人民智慧的象征,听得芬格尔大腿一拍,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