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古篆他不认得，但纸卷上自有法术，只是盯着那歪歪扭扭的字，字意内容便挨个在齐鸣脑海中浮现，粘连成句。

齐鸣一愣。

不由得他不楞。

这方子不要什么天材地宝，也不用什么精巧法门，只要修士本人杀取五境以上的妖脏、魔骨、鬼肉这三样神识蕴居之物。佐以秘法炼化，便可生炼出一道完整神识。

所谓偏方竟是与凡间食补如出一辙的“以形补形”，要杀夺他人神识化为己用。

他原以为是神仙的灵妙方，却没成想是妖魔的邪佞法！

“师父，这法子……”

“不妥？”涂完笑了笑，又摇摇头：“方子是偏，但哪还顾得了这些。”

他接着道：“你七岁入修行，一年筑身，两年静意，又三年起灵；锻气脉六年，养神识八年，纳百川十一年。劫后又过六年，如今年纪多少？”

“四十四岁。”

“破筑身、静意、起灵三境各延寿一年，过远俗劫延寿十年，破四境锻气脉再延寿十年，共得二十三年阳寿。”涂完顿了顿：“假使你原有七十年寿数，如今还剩多少？”

“四十九年。”齐鸣低头回答。

师父的意思浅显：时间已经容不得他顾虑了。

修行路一步要比一步艰难，没谁能保证会一路顺遂下去，即便没有遇到齐鸣这般古怪困境，也常有天才俊秀突然在某一境修行中难得天机、要领，老死而难得寸进的例子。

已然失去了二十五年的修行，二十年的延寿，齐鸣浪费不起了。

“刀剑落到凶徒手里自是凶器，落到侠客手里也能安良。”涂完负手转身，云雾自脚下腾起：“你只管杀取恶人神识，又怎么会损你正义？方子予你，用与不用，好自为之。”

看着涂完渐渐远去的背影，齐鸣咬了咬牙，终是喊道：“师父且慢！”

这一喊，涂完以为他仍不肯用这法子，便从云端回头，破口骂道：“你修我门锐金道法，怎么修出了个榆木脑袋？凡间郎中都晓得童尿尚可作药引！杀几个恶人修炼，你却想不通么？！”

“师父息怒，”齐鸣挠了挠自己的榆木脑袋：“弟子想得通，只是如今弟子只有五境，还御不得飞剑，若要渡海除恶，还请师父赐下御空飞行的法器、符箓。”

西海剑屿离着中土陆地尚有几千里海路要渡。

……

收好师父赐下的剑符和乾坤囊，齐鸣先回到了琉璃峰山腰的小院。

他将一切器具洒扫收拢，门窗封严，便在院中静静扫视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自七岁入道时起，他便居于此处，三十多年的光阴里，这是第一次要长久地离开。

从清宁平淡的剑屿修行，到多姿多彩的世间中去为自己的前路找一线生机。

他只觉得心绪翻涌，说不上担忧和期待哪个更多些。

长呼了一口气，他催动手中的剑符，一声剑鸣中，璀璨流光裹着他飞向东方天边。

另一边，涂完却正悠闲地仰面望天，看着云朵飘散，飞鸟穿梭。

他没什么要紧事情，匆匆离开只是有些心虚。

方才他所讲的那番道理，不说别人，就连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