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郡,汝阳县。
此地为汝南袁氏故里,袁家四世三公,天下名门,便是自此而始。
如今袁逢与袁隗皆在雒阳,族中之事都交给长子袁基打理。
黄巾起于四方,汝南之地则是以黄巾渠帅彭脱为首,临近郡县多被屠戮。以袁家势大,天下名门,彭脱心有所惧,故而暂时无事。
只是如今袁家族中一直为一事争论不休。
他们袁家四世三公,天下名门,财雄势大,家中多有族兵,如今眼见黄巾祸乱地方,是否要出兵相援附近的县城。
若是出兵相援,万一因此惹怒了彭脱,让此人不管不顾的进攻汝阳又该如何?
族中虽然争论不休,可历来言语无罪,事情成了自然是最好,可若是不成,罪责也都在那个下决断之人身上。
所以这些日子袁基一直郁闷不已,后来干脆躲到了袁家的老宅里闭门谢客。
今日他正在院中饮酒,思索着此事到底该如何。
有人却是自外闯了进来,其人身形高瘦,撑不起身上的锦衣,正是不久之前自雒阳归来的袁术。
“兄长已然躲了数日,此事到底如何,都还等着兄长拿出个主意。如今事情紧迫的很,迟则有变,还请兄长早做决断。”袁术闯入后立刻开口道。
袁基打量了这个自家兄弟一眼。
龙生九子,脾性各有不同,他们袁家三子便是如此。
袁基好读书,深通家传京氏易,故而也最为族中老人喜爱,以为有前人之风。
袁绍心思深沉,虽是出身低微,然善隐忍,喜怒不形于色。
至于袁术,自小最受袁逢喜爱,故而少年之时骄纵跋扈,如今虽是稍有收敛,可言谈之间依旧是带着跋扈之气。
袁基苦笑一声,“哪里有这般容易决断?公路你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是决断稍有差池,只怕咱们袁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底蕴便要一朝毁弃。”
“那黄巾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有何难对付?若是兄长不敢前往,不妨拨给我些族兵,我自带人救援各县。”袁术在袁基对面落座。
“公路,你做事还是如此不顾首尾,本以为你去了雒阳一趟,心性收敛了不少,不想还是如此莽撞。”袁基作色而起。
他以手指点着袁术,“先祖创业非易,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听起来名头是大的很。可这也是之前父辈几世积攒下来的名声。”
“你袁公路任侠意气,悍不畏死,只是可曾将袁家基业放在心上?莫要忘了,你先是袁家子,才是袁公路!”
袁术咧了咧嘴,心中虽依旧是不服气,可却也不曾出声辩驳。
其实相比起袁绍,他更讨厌这个整日里将袁家挂在嘴上的兄长,似乎整个袁家只有他一人是为了袁家着想。
袁术沉声道:“如此说来兄长已然有决断了。”
袁基此时重新落座,语调缓了下来,笑道:“如今公路你年岁还小些,不知此中的厉害倒也寻常,想来若是本初在此,定然能体会到我的苦处。”
他伸手给袁术倒上一杯酒水,双手持着送到袁术身前,笑意吟吟,“没法子,如今父亲不在,我是袁家的当家做主之人,哪怕要挨些骂名,可也总要护得袁家无恙才是。”
袁术盯着他这个兄长看了片刻,将酒水接在手中,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放在桌上,拂袖而去。
袁基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喝着酒水。
………………
颍川,长社城中。
城头上,中郎将皇甫嵩低头望着城下蚁附成群的黄巾军,露出些为难之色。
原来他当日与朱儁分兵而行,他先到此处,与黄巾贼波才战了一场,不想那波才却是个厉害人物,一战之下,反倒是他这个出身将门,带着精兵悍将的中郎将败下阵来。
虽说也有黄巾人多势众的缘故,可这波才也确有几分才略。
他无奈之下只得退入城中,如今城中被黄巾团团围困,守卫甚严。
“郎将可是在思量如何破贼?”一个留着些胡须的文士走上城头,来到皇甫嵩身侧。
此人是他在凉州时招揽的谋士,姓阎名忠,是凉州名士。
“要破黄巾其实不难。”皇甫嵩摇了摇头,“黄巾不过乌合之众,即便不能以力破之,拖延些时日,彼自生乱。再说如今我已经想出了击破眼前这支黄巾的法子,只是尚需等朱儁到来,内外联手罢了。”
听闻皇甫嵩之言,阎忠点了点头,他跟随皇甫嵩日久,知道皇甫嵩自来不曾有虚言,既然说有了应对之策,那多半就是真的有了应对之策。
“既然郎将已然有了应对之法,为何还满脸忧虑之色?”阎忠问道。
“我之忧虑倒不是为了黄巾之事。”皇甫嵩叹息一声,“如今天下之间黄巾大起,隐然之间有倾覆国家之势,陛下这才应下解开党锢之事,若是日后黄巾除去,这天下只怕又要再有变局。”
阎忠与他是同乡,又是他的心腹,故而皇甫嵩言语起来也不曾有避讳,直言心中所想。
阎忠也是知他多半是想起了昔年皇甫规的旧事。
当年皇甫规在边关之地屡建功勋,可惜最后只是落了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皇甫嵩是他子侄辈,对此事自然也是心有戚戚。
阎忠沉默半饷,这才开口道:“此事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如今尚不是和郎将言说之时。”
皇甫嵩看了他一眼,倒是也不曾多问。阎忠此人素来多谋,既然有法子,那该言说之时自会言说。
他转头看向城下,一名身披黄袍,头裹黄巾的汉子正带着不少黄巾士卒在城外巡视。
此时他正抬头朝着城头打量,此人正是城外这支黄巾的主帅,波才。
………………
长社以北有河名洧水,如今黄巾大军就屯扎在长社以北,洧水以南。
此时波才巡营已回,迈步走入自家的主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