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云长别忘了将此人的嘴堵住,莫要让他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刘备望着面色阴沉的沉俊,笑着补充一句。
………………
金光寺内,此时木堆已然架起,木堆上竖了根宽大横木,赵善被捆绑其上,嘴上绑了布条,说不得言语,只能呜咽出声。
刘备与沉俊自大殿中搬出了几把木凳,正坐在木堆之前。
关羽与贾诩站在一处,身后是随行而来的游侠与官军。
站在最远处的则是今日上山缴纳香火钱的乡里之民。
正是正午时分,天上骄阳正烈,悬在天上的日头似是一个巨大火炉,炙烤着大地。
“文和,这般天气按理说不会落雨,可若是万一落雨……”关羽好奇道。
“若是不能落雨,玄德所言自然是要做数的。”贾诩笑了笑,“若是能落雨,玄德所言自然就不做数了。”
关羽一愣,点了点头,确实是自家兄长的性子。
只是他随后皱了皱眉头,“方才那沉俊之言也有些道理,兄长要处置此人,直接杀了也就是了,如此处置,传扬出去,只怕确会留下一个暴虐之名。”
贾诩闻言摇了摇头,“要直接处置这些人自然不是不可,只是玄德此举还有其他用意。”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那些躲的极远,目中满是惊慌之色的乡里之民,“云长以为这些人如何?”
“孤弱之人,自然是可怜至极。”关羽轻声道。
“确实可怜。”贾诩点了点头,“只是他们到底可怜在何处?”
关羽又是一愣,“自然是可怜在为赵善这些人欺压又无处可诉。”
“表面看来如此,只是若仔细看去,其中还有旁的缘由。我也曾听玄德说过云长旧事,昔年未曾逃出家乡之关云长,又如何不是他们这般受到欺压之人?”
关羽沉默不言。
“你关云长力能杀人,敢杀人。”贾诩再次指向那些乡里庶民,“只是他们能如何?”
“即便再是温顺的绵羊,走投无路之时也会化作食人的豺狼。”贾诩笑了一声,“只是如他们这般人,尚需一样东西。”
关羽此时已然明白贾诩的意思,叹息一声,“文和之意是宗教。”
“不错,他们如今不敢反抗,固然是畏惧赵善等人的权势,可其中多少也有些畏惧鬼神之说的缘由。”
“若是此时有人以异端邪说深入其中,只怕这些人都会为其所用。”贾诩却是叹了口气。
在东来的路上,刘备就曾和他谈及过宗教一事,虽然不曾点明黄巾,可言语之间对宗教颇为忌惮。
贾诩虽然多智,可凉州之地宗教极少,故而他当时不曾明白刘备为何会对宗教如此忌惮。
直到他上得山来,见了这些乡民的神情,联系之前与刘备的言语,这才明白宗教的威力。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关羽忽然想起一句言语。
贾诩点了点头,“也可说是作茧自缚。”
此时刘备也正转头望向那些乡民。
黄天一起,青州百万黄巾又岂是皆从外来?
…………
被绑在立木上的赵善不断挣扎,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以及天上。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未变。
骄阳正好,全无云霞。
“可惜了。”刘备站起身来,踢了踢地上的木柴,“天色未变,祈雨不成。看来佛陀并非如此看重主持,竟是连这小小的愿望也不愿相助一二。方才主持言说我佛慈悲,只是不知这慈悲都给予了何人?”
赵善死死的瞪着刘备,目眦欲裂。
“想来定然是佛陀嫌我等诚心不够,这才不愿大施法力。如此唯有请主持亲自到那边去相求一二了。既然昔日佛陀屡屡传梦于主持,主持定然熟门熟路才是。”刘备笑道,随手自地上捡起一根木柴。
“国相还请再思虑一二,如此行事是否太过暴虐?”沉俊再次开口。
方才刘备令人堵住赵善的嘴,无非也是怕此人在情急之下攀咬出旁人来,如此已然算是给了他不小的面子。
此时沉俊虽然再次替赵善求情,可也不过是随口一言而已。
刘备笑道:“恶名自有备担之,沉中尉无须担忧。”
沉俊不再言语,后退数步。
他心中虽有不满,可也要回去与田中等人商议。
刘备引燃手中自地上捡起的木柴,他朝着今日为报仇而来的冯许招了招手。
冯许被人搀扶着来到刘备身前。
“你今日既然是为报仇而来,那自然不能让你就这般空着手回去。”他把木柴交到冯许手中,“恩仇皆须亲手报,今日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冯许不曾有半点迟疑,接过刘备手中燃着的木柴,踉跄着朝火堆旁走去。
此时赵善眼中满是恐惧之色,呜咽挣扎着不能言语。
冯许将火把扔到柴堆上,整个柴堆立刻被柴火引燃,火焰骤然而起,似是一条条赤红色蟒蛇,朝着被绑在中央的赵善攀爬而去。
刘备踏前几步,与冯许并肩而立,看向已然要被火焰吞噬的赵善,开口笑道:“备素闻佛法高深之人,若以火葬,能烧出佛家舍利子。这可是难得的宝物。主持佛法高深,想来定然能让备一见舍利子的本貌。”
此时赵善已然被火焰缠身,口上绑着的布条被烈焰烧毁,他痛苦哀嚎,大声咒骂,目光死死的盯着刘备,满是怨毒之色。
刘备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与他对视,直到此人彻底被烈火吞噬。
火焰渐渐消散下去,此人在火焰之中也彻底没了动静。
刘备上前几步,朝火堆中打量了几眼,叹息一声,“可惜,终究是不曾烧出舍利子,看来还是主持的佛心不够。”
他一脚踢翻身前的功德箱,看向寺中剩余的光头僧人,笑道:“主持烧不出来,不知诸位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