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八章 圣贤与我两相负(6k)(2 / 2)落子争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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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若是就此而降,如何对的起那些已然死于战阵之上的汉家儿郎?再者如今我也好,山上的汉家儿郎也好,妻子父母尽在长城以南,血脉之亲,岂可弃而不顾,若如此,与禽兽何异?”

“臧郎将说的也有理,本就不曾想过你们能降。”檀石槐笑道,“只是事已至此,若不劝说一番总觉得有些遗憾。而檀石槐,平生自来不做遗憾之事。”

他目光自臧旻等人身上扫过,在刘备和关羽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转身打马而回,摆手道别,“此来本就是为与豪杰相见而来,如今既已见到了,心愿已了,愿诸君能撑到下次相见。”

关羽握紧手中长刀,缓缓向前策马。

却是被刘备伸手拦了下来。

刘备摇了摇头,示意关羽莫要莽撞。檀石槐既敢前来,定然已有所准备。

他们也是缓缓退回山上。

…………

入夜,臧旻与刘备并立在山脚,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鲜卑营地。

臧旻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今日一见,玄德以为檀石槐此人如何?”

刘备思量片刻,“雄姿杰出,一代人杰。”

臧旻点了点头,“玄德所言倒是不差,哪怕是身为对手,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是一代人物。”

“原来不曾相见之时还觉得此人能统一鲜卑不过是侥幸而已。只是如今看来,能统一鲜卑的,确该是这般人,也只能是这般人。”

“臧公所言不差,不过此人也是生在了一个好时候。前有世宗北驱匈奴,这才有了鲜卑的发展之机。不过是如今汉之势弱,故而才显得鲜卑势强。”刘备笑道,“若是换了大汉强盛之时,即便他檀石槐真是天纵之姿,也要蹲在这塞北之地,不敢南望。”

臧旻苦笑一声,“玄德说的自然有理,只是事情如今已然如此,再言其他已无用处。之前玄德曾言有脱身之策,当时不曾细问,如今可否言说。”

刘备朝着东方望去,那个方向上,有山名为弹汗山。

他笑道:“昔年弹石槐统一鲜卑诸部,立汗帐于弹汗山歠仇水之上。如今鲜卑大军尽数在此,不知弹汗山下守卫如何?”

臧旻点了点头,“原来你早已安排人手奇袭王庭。按理说鲜卑王庭应当确实空虚,只是即便如此,只怕要奇袭鲜卑王庭也非容易之事。”

刘备伸手按住剑柄,“自然非是易事。所以前去的二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如今鲜卑之中还有一张偶然所得谁也不曾料到的棋子。如此天时地利之下,若是连他们都不能成功,那咱们死于此地,便是时也命也。”

刘备不再言语,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灯火。

塞外空旷,故而火光格外亮眼。

…………

弹汗山下,歠仇水之上,鲜卑王庭之中。

如今檀石槐出征在外,汗帐之中的事务都交由此地的部族首领分管。

而其中当初投效而来的汉人王严如今在此地也是权势颇重,之前一声令下便将出征在外的鲜卑部族首领家卷迁到了王帐之中。

虽有不少部族首领控诉此人,檀石槐也都当面应了下来,可实际上对此人的权力确是不曾有半点削减。

如此几番之后檀石槐的意思如何,这些鲜卑首领心中自然也就有了些明悟。

今日王严正在帐中处理公事。

鲜卑之中往来的文书本就不多,故而他每日的事情也算不得繁忙。此时放在他面前的正是刚刚送来的鲜卑与汉军战于凉山的战报。

他叹了口气,身居鲜卑多年,只怕没有另外的汉人比他更清楚鲜卑人的战力如何。

故而此战未曾开战之前,他便已然猜到汉军多半要全军覆没。

只是等他拿起战报,却是发现汉军所做的要比他想象之中的好上不少,虽然同样避免不了战败的结果,可好歹还残存了些汉军退到了莽山之上,也算不得全军覆没。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帐篷门口,抬眼朝外望去。

不远处的小块草场之上,有鲜卑孩童正在嬉闹。稍远处,有骑在牛背上的牧童正在放牧牛羊,落日西去,霞光映着天光。

当年檀石槐统一鲜卑,立汗庭于弹汗山下,此地便被鲜卑人当成了圣地,已然有许多年不曾历经过战乱。

即便是在中原之地,也算的上是少见的世外桃源。

此时有个少年人来到王严身后,轻声询问道:“家主可是要返回帐中?”

少年人汉人样貌,身形颇有些消瘦。

王严笑道:“回帐,今日无事,回去饮上几壶好酒。我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几坛酒水,你小子是不是盯上好久了?我看今日天气不差,最适宜饮酒。”

少年人一愣,他名王准,是王严给他起的姓名。

他是多年以前年岁还小时被鲜卑人劫掠来北地的,多亏王严将他赎买了出来。

除了他以外,被王严所赎买的还有不少其他的汉家子。

王严看他机灵,也就将他带在身边,而他也根据中原那边的习惯,将王严认做了家主。

王准服侍自家家主这么多年,极少见到他饮酒,这些年王严得到的酒水财物都不少,只是都随手分给了他们这些身边人。

王严来了鲜卑这么多年,始终不曾娶妻,如今年岁也算不得小了,始终是孤身一人,时长和他们笑言,他一个孤家寡人,要这些财物有何用。

两人回到帐中,王严将堆在角落里的几坛酒水放在桌上,接着朝侍立在一旁的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落座同饮。

王准知道自家家主的性子,也不推辞,直接在对面落座。

王严拍开一坛桌上的酒水,笑道:“这酒水名叫女儿红,与你往日里喝的不同,若是放在中原之地,这一坛酒水,就可价值千金。若是用来为当年的你赎身,几千个都是有的。”

原本已经将酒水端起,正准备一口饮下的王准又立刻将手中的酒水放下。

王严自顾自的倒了一碗,吞入口中,长出口气,笑道:“倒也无须如此,这酒水虽贵,可酒水终究只是酒水,吞入口中也无非如此。在这鲜卑之地虽也算的上好酒,可无论怎样做势,也是值不得千金的。唯有在那中原之地,一坛酒水才能卖出比数不清的人命更贵的价钱。”

王准小心翼翼的抿了口酒,问道:“家主又开始想念家乡了?”

这些年王严虽不常饮酒,可每次饮酒都必然会大醉。

而大醉之时,他总是扯着王准这个少年之时便离开家乡,早已不记得家乡模样的汉家儿郎讲起自家家乡的风光。

这么多年,一遍又一遍,即便是他从来不曾去过王严的家乡,可那个据说在长城以南再以南的南方小县城,如今却已经在他心中有了个大致的模样。

“柳上棉絮吹又少,道旁黄花黄。在我那家乡那边,常有女子担水于道旁。你家家主可是正经人,每日坐在门槛上读书之时都是目不斜视。”

“当年我也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只是彼时圣贤书在心中,想着我以后定是要立于朝堂,匡扶天下的。哪里顾的上儿女私情?只能辜负那些喜欢我的女子了。不是她们眼光不够好,而是她们的眼光实在是太好。”

到底是连段颎都要称赞一声的道的女儿红,连喝几碗,王严已然有些酒醉,面色有些涨红,将木碗狠狠往桌上砸了砸,“如今想想,当年我真是为圣贤书所误,若是早早的成家娶亲,说不得孩子都要与你一般大了,如何还会离开家乡千万里,求他娘的什么前程?”

王准沉默不言,这些话他已然听过不少遍。

王严总是会酒醉时想起,可酒醒之后却又从来不认下。

只是今日他显然与往日有些不同,说完了那些平日里他常提及的言语,他忽又开口道,“阿准,这些年我常说圣贤负我。可我孤身北来,这些年做的都是中原那些读书人眼中助纣为虐之事,我又何尝不是辜负了圣贤。”

他将手中酒碗倒扣,身子朝后仰去,洒然一笑,“圣贤与我两相负,谁也不相欠了。”

他吐了酒气,轻声道:“阿准,帮我做件事。我曾与人做了一笔生意。”

他强撑着将事情说完,言语之后,大睡而去。

这么多年,他已许久不曾这般沉沉睡去。

……………

歠仇水南岸的一处密林里,一支自高柳而来的骑军早已在此地潜藏多时。

此时正有两骑并列,眺望着远处的歠仇水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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