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无须如此。”刘备笑道,“我本也不曾言此事与韩家有关,只是民有菜色,当家做主之人不可不知。”
“魏家已死,魏家已然不成气候。李家本就比不上你韩家。如今一县之中,韩家独大。”
“刘君何意?莫非是分了韩家不成?”韩越面色阴沉下来,“直言便是。”
刘备似是不曾见到韩越的阴沉面色,只是笑了笑,抬手指向院中唯一的那棵桑树。
偌大院落,一树独占中庭。
时有风起,枝叶摇动。
“备只是想要与韩君说一个老道理。”刘备指了指树上摇晃的枝叶,“树大招风。”
“如你等这般世家豪族,扎根乡里,便如这桑树,扎根地下,绵延日久,根深蒂固。”
“可也因枝繁叶茂,即便主根端正,可若是旁根左右随意而生,早晚会有一日,整株桑树土壤松动,因此而倒。”
“刘君之意越明白了。”韩越点了点头,“回去之后便让家中亲族厘清家中田地,约束旁支。”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韩君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莫要做湖涂事,备虽离去,日后寻了机会总还是要回来看看的。韩君,与其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
韩越点头笑道,“刘君所言甚是。”
刘备不再多言,院中两人都是抬头望着那棵高大桑树。
繁密高大,如人盛年。
夜风吹拂,随风起舞。
院中二人,各有心思。
第二日,刘备早早的便收拾好了行装,骑着绝影来到城门处。
沿途之上,与他问候之人不断,他也是笑着一一回应。
寻常人家,无暇去管什么心怀大志,什么天下大势。
眼前能有一日三餐,便是难得的好日子。
刘备为他们守下了阳泉,他们自然便从心中感激他。
他转身回顾,望着这座算不得高大的县城,所来时日不长,此时离去,却是让他生出颇多感慨。
他不曾立刻离去,而是等在原地,想要看看能否等来两个同路之人。
“刘君,且慢。”
周泰与蒋钦自城中跑来为刘备送行。
原来当日刘备言明想要招揽二人,两人当时并未应承下来,只是说要仔细考虑一二。
刘备倒也不曾多言,昨夜告别之时更未去寻两人。
他自然是想招揽两人,只是他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强扭的瓜终究不甜。
“二君考虑的如何?”刘备翻身下马。
蒋钦笑道:“刘君当日所言有理,我等二人日后但凭刘君驱策。”
刘备大笑,上前抓住二人的手臂,“如此,备要多谢二君不弃了。”
他自怀中掏出两枚铜韘,分别交到二人手中,“此为备亲手所铸,值不得什么钱,可也能算是个心意,唯赠志同道合之士。”
周泰憨笑一声,打量着手中的铜韘,“当日在战阵上俺就见刘君手上的铜韘好看的紧,正打算日后也寻上一枚。不想今日便得了。”
三人相顾大笑。
庐江,舒城。
刘备昨日已然匹马入城,周泰和蒋钦二人并未跟随。
如今他身无尺寸之地,两人留在阳泉城反倒是会更好一些。
何况两人本就是江表虎臣,去往北地不如留在南地。
郡守府中,刘备迈步走入后院之中。
此时卢植正在院中读书,见刘备到来,他将手中书简放下,笑道:“玄德来的刚好,今日周家设宴邀我前去,你便与我同行,去见见这庐江豪族。”
刘备自然点头称是。
两人起身前往周宅。
周家是庐江名族,世代家中皆有人在朝中位居高位,虽是比不得袁家那般四世三公,可也算不得差了。
只是周家处事历来低调,不似袁家那般行事张扬。
两人来到周宅之时,周尚已然在门前等候。
“子干何来之迟也?”周尚随口埋怨了一句。
他与卢植是多年好友,卢植刚直,向来不会参加宴饮。
即便是当初窦武权倾朝野,也不能让他卢子干低头。
今日卢植能来,也是看在两人的情分上。
“不然我打道回府?”卢植笑道。
“好了,速速进去,莫要让玄德看了笑话。”周尚转身在前引路。
三人步入后堂之中。
说是宴饮,其实只是寻常家宴,桌上菜肴算不得珍奇,不过是些南方常见的菜色,想来是周尚也知道卢植的性子。
唯有桌上的几坛梅子酒,倒是让刘备一饱了口福。
周尚与卢植各叙离愁别叙,谈及某个故人已然渐行渐远,谈及某个故人已然离世。
稍稍上了些年纪的人,似是总有说不完的过往。
刘备唯有在一旁默默饮酒而已。
“不好。”周尚勐然起身,一手扶住桌角,一手拍打着额头,“今日是我那从子抓周的日子,我昨日说好要到场的,差点便忘记了。子干可与我同去一观,说不得你这海内名儒,还能给他带来些文气。”
抓周是南方旧俗,至于起源于何时已然不可考。
周尚也不待卢植回答,扯着俩人便朝外走去。
正厅里,此时地上已然摆满了各色物品,有书简,印章、笔、墨、纸、砚、钱币、木刀木剑等等,其他诸般事物,不一而足。
此时一个孩子正在地上乱爬,眼珠乱转,打量着地上的诸多事物。
站在一旁的周家人都是心怀忐忑,虽说抓周只是个仪式,并不能真的断定孩子日后会如何,可他们也还是想要讨个彩头。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此时刘备几人刚好来到正门之前。
见那孩子爬倒在地,一手摸向一旁的竹简,一手摸向另一侧的木剑,最后更是将头枕在中间的一张古琴之上。
周尚见状,笑骂了一句,“臭小子,还真是贪心。”
刘备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
文武兼资,顾曲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