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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刘玄德第七十四章 消磨几许少年心志(三)(4k)

酒舍里,段颎迈步而入,如上次一般,身边不曾带着护卫,只有他孤身一人而已。

腰间悬着一把拍髌刀,随着他的走动,轻轻做响。

“原来是你。”

当日他曾见过刘备,只是不曾问过刘备的姓名。

以段颎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便是袁氏兄弟和曹操那般背景非凡之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小儿辈罢了,何况是区区刘备。

这次同样如此,他只是打量了刘备几眼,也不待刘备二人回答,转身便朝着陈续走去。

之前陈续每次见到他来,总是要躲回到账房的木桌之后。

只是这次陈续却是呆坐在原地,愣愣出神。

段颎也有些好奇,何等酒水,能让陈续这个口味刁钻的老家伙如此失态?

他随手拿起一坛,直接灌进嘴里。

只是一口之后,他将手中的酒坛放下,接着盘腿落座在陈续身侧。

“喝出来了?”陈续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早将这种酒水的滋味忘了。”

“怎么会忘。”段颎轻声一笑,“这酒水的味道我可是想了很多年了。”

“当年咱们决战东羌,一日数战,全靠老李这自酿的酒水才能勉强扛了下来。旁人是喝了酒水就要大睡,只有咱们是喝了老李的酒水越发精神。”

“还记得当时军中那些湟中义从还和我扯什么军中不可饮酒的老道理,结果真打起来,他们还以为咱们是不会累不会饿的神仙。”回忆起当年旧事,段颎身上的戾气倒是消减了不少。

陈续也是笑道:“原本在营中熬夜值守是个苦差事,可当时值守之人就能有一坛老李临时凑出来的酒水,倒是一时之间争抢了起来。”

段颎叹了口气,“是啊,当年你我还是上马挥戈的大好年纪,如今却是过了这么多年了。”

他感慨一声,“这么多年,这老李也不知藏到了何处,多年没有音讯,不想如今倒是突然冒了出来。”

“老李昔年就要强,当年我和他还有书信来往之时,曾写信要他来雒阳。毕竟是天子脚下,总是要比他四处奔波好上一些。只是他当时始终不曾应下来,后来书信中断,我也就没了他的消息……”陈续叹了口气。

段颎问道:“这酒水你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又与老李有了联络不成?”

“你今日来的刚好,这酒水是这位刘备刘郎君送来的。”陈续指了指刘备。

段颎这才看向刘备,指点道:“你这酒水可是从老李那里而来?你和他又是何关系?他如今又过的如何?为何不亲自前来。”

一连数问,言语之间颇为倨傲。

简雍便要上前反唇相讥,却是被刘备拦了下来。

他上前几步,俯身见礼,“这酒水确是李老所赠。”

刘备抬起头来,目光幽幽,“至于为何李老不曾亲自前来?只因他在不久之前已然离世。”

段颎原本举起手中的酒坛,想要再饮几口。只是此时听闻此言,手中举着的酒坛却是悬在了半空之中。

刘备再踏前一步,“所以如今李公亲手所酿的酒水,其实已然所剩不多了。段公还是要珍惜一些。故人故事如沉酒,饮尽,也就尽了。”

段颎沉默下来,反倒是陈续先开口,“老李如何去的?他的年岁要比老夫还小上不少,如今老夫还能苟且偷生,他如何就去了?”

他言语之间带着些悲伤,只是却也不至于如何难过。他们这种人,这条性命本就是当年在战场上捡来的,多活一日,便是赚了一日。

“李老是死于宦官之手。”刘备沉声道,“是被宦官在外的势力逼迫而死。”

段颎勐然抬头,目光之中满是杀机,死死的盯着刘备。

不想刘备却是半步不退,直直的与段颎对视。

两人眼眸之中,如有勐虎。

他身后的简雍虽不知事情的详细经过,可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

他上前几步,扯住刘备的衣袖,想要将他拉回来,不想刘备却是一甩手,将他甩了开去。

饶是以简雍的才智,一时之间竟也是愣了下来。

他一直觉得刘备心思深沉,在三兄弟之中唯有他一人无须担心,今日不知为何如此。

段颎阴沉着面目,一身之上,杀机凛冽。

他曾百战羌胡,一身杀机自是非常人可比。

“当日备在河内的一处破庙之中偶遇李老,时逢雨夜,李老与备谈及了许多当年旧事。曾谈及他当年从军之事,也曾谈及彼时的护羌校尉段纪明!”

“百战羌族,佑我边陲。破庙之中,雨夜风声,听闻英雄故事。备也曾心生仰慕。”

刘备沉声道:“在李老眼中,当年的段校尉是值得以性命交托的英雄豪杰。”

接着他将李平后来所遇的事情一一道来,屋中寂静,只能听到他一人的言语。

“临去之时,李老心中只有两愿。”

“其一,不过是想多活些时日,能亲眼见到自家孙女,得遇良人。”

刘备抬手指向段颎,一字一顿,“其二,李老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当初那个下马步战,持刃挥戈,敢战不顾身的段校尉。”

段颎将手中的酒坛放下,缓缓站起身来,他右手按在腰间的拍髌刀上,眯起眼,沉声道:“小儿莫非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

刘备不卑不亢,也是按住腰间剑柄,踏前一步,此时与段颎相距不过七八步而已,他朗声而答,“久闻段公当年西击东羌,刀断失尽,血染征袍犹然奋战不休。若是当年相遇,备必退避三舍,于路旁为段公寿!只是如今时过经年,不知这雒阳城中醇酒美人,高官厚禄,可曾软了段公的骨头?今日手中之利刃,尚可出鞘否!”

“小子敢尔!”

段颎手中拍髌出鞘,刀身不长,却是倒影着几缕寒光。

他自凉州而来,随身之物如今也只剩下这把短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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