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降,月明星稀。天际上挂着寥寥几颗星辰,随着云雾的涌动,时隐时现。
几缕月光照在院中的阶梯上,影影绰绰。一旁桑树的倒影映照其中,不时摇摇晃晃,在这如水的湖面上扯出几缕细微的波纹。
刘备从屋中迈步而出。
从他穿越而来,他已不知是第几次抬头望月,始终觉的如今的明月要比千年之后更加明亮一些。
“大哥深夜不睡,莫非有心事?”
关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
刘备笑道:“云长不是也未睡?”
关羽开口道:“大哥,我有些话已经放在心中良久,今日不吐不快。”
转头看了他一眼,刘备笑道:“你我兄弟,还有何不好说,哪怕是你骂我这个兄长两句,我也听着就是了。”
关羽沉默片刻,“大哥,我也好,翼德也好,还是宪和他们也好,总觉的你似乎有些事情压在心中。这几年来,你夜里出来偷偷望月的次数越发多了。”
刘备苦笑一声,他自然是有秘密的,穿越而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日后会如何。只是这些话自然不能和关羽等人明言。
他只能转移话题,“我自然是有心事的,今日听子康说起了附近的贼寇。常山是山水交接之地,有贼寇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听子康所言,这几年山上的贼寇越发多了,云长以为这是为何?”
这些事情其实早有定论,只是从来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宦官,世家,皇权,已然聚拢了如今天下间所有最大的势力,得罪其中一个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是将他们得罪个干净。
只是如今是自家兄弟言语,关羽自然直言不讳,“自桓帝之后,汉家天下已然是每况愈下。大哥虽然是汉室后裔,可羽还是要直言,如此下去,汉家天下,秦祸不远。”
刘备只是点了点头,笑道:“我还记得云长是为何从解良逃到涿县的。”
关羽扯了扯嘴角,“当初在解良时羽就看不惯那些世家和豪族的嘴脸,即便是再来一次,羽也会出刀杀人。”
刘备大笑,“若是不曾在涿郡遇到我和翼德,只怕日后不知哪座山头上就会多出一个名叫关羽的大侠。以你的性子啸聚山林,想来倒也是有趣的很。说不定还能闯出偌大的名头,后世之人日后江湖结义,都会用你关云长的塑像了。”
关羽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卧蚕眉微微挑起,“大哥说笑了,不过若是不曾遇到你和翼德,见世道不公,羽多半还是要提刀的,至于是否上山落草,多半要看命数了。”
刘备仰起头,总觉的心中有股热血在流动,他已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原本那个刘备的。
今日之前,哪怕穿越成了刘备,他偶尔也会有日后争天下的念头,可他最先想到的还是先要活下去。
“云长啊,你我一路走来,所到之处见百姓流离失所,路边多骸骨。如此月色,能与你我这般立于亭中者能有几人?”
关羽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吟诗作对,对月伤怀,唯有富贵人家才会如此,至于穷苦人家。此时多半是在想着明日里的生计要在何处着落。”
刘备大笑,“云长,你不去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真是可惜了。不过也好,做江湖游侠是救不了大汉的。”
他忽然低声沉吟道:“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来煎人寿啊。”
关羽皱着眉头,刘备所吟诵的他虽不曾听过,可当中苍凉感怆之感却已然是喷薄欲出。
院外不远处,赵云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