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丛林中,雨越下越大,身后的惨叫声像奔雷一样,越滚越凶。
“走。”杨潜掷出一个字,拉着发呆的胡玉梨往前跑。
那个“走”字像一块磐石,狠狠砸到地上,又瞬间变成一颗竹笋,刺破顽石刺向苍穹,在滚滚惊雷中,石破天惊。
胡玉梨猛然回神,下意识跟着杨潜加快脚步。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能跑去哪里。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植物的枝叶化作鬼魅的残影。它们有的面目扭曲狰狞,有的朝她伸来枯爪般的手,有的皮包骷髅般站在那里冷笑,有的倒在地上像跗骨之蛆般扭动……到哪里都是此间地狱,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身后的惨叫穷追不舍,胡玉梨下意识转头,看向前方拉着自己跑的人。
他黑色的身影是那样冷酷,快要和黑夜融为一体。但他却会贴心地打开照明灯一秒,以舒适的频率反复开关,让她看清脚下的路。
他和黑夜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也有光的犀利,在黑暗中反复撕破这沉沉死气。
胡玉梨望着杨潜,就像看见一处绝妙的景色。
在一个幽静的夜晚,一轮巨大的皓月坠在地平线上,一只雪白如霜的冷鹤缓缓飞过月轮中心。月亮那孤独而清澈的光,照在白鹤举世无双的清白身影上,彼此辉映。
月堕飞霜鹤,孤光照绝清。
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胡玉梨悄悄回握杨潜的手。在这一刻,植物鬼魅扭曲的黑影统统破碎,化作高速退后的飞线,从他们身边划走。
他们的速度已经足够快,可她的心里有一道声音还在反复催促:
跟他走,跟他走,身后人间地狱不值得回头。
随着这句话一阵一阵地撞击她的耳膜,她浑身的血液也沸腾起来,像黄河的河水,无视艰难险阻,奔流向海绝不回头。
胡玉梨的脚步更加坚定。她一边追逐着他,一边默默地想:尽管我和你满身淤泥,只要能到海里去,就能清洗干净。
到那时,你我魂魄得归故乡,再献给世界一场水色锋的奇迹。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杨潜才停下来说:“好了,听不见了。”他虽然不怕那些玩意儿,但也不喜欢听见那些声音。
胡玉梨这才发现雨停了,那些惨叫声也消失了。她站在原地,望着杨潜刚直坚毅的脸,心脏开始怦然跳动。
杨潜见她一动不动,愣愣出神,于是开口问:“怎么了?”
胡玉梨听着心脏的跳动声,努力平静地说:“没什么,我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应该是跑得太快,心率才会加速。
杨潜点点头,环顾一下四周。这里更像一个封闭的山谷,东南西北都被山堵死,想要出去的话,只能通过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在他们面前的十点钟方向。
杨潜放开胡玉梨的手,说:“跟我走。”
胡玉梨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故作淡定地点点头说:“好。”
两人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前方的植物林。
穿过植物林之后,眼前的景色稍稍开阔一些,因为这里是一处小平原,植物稀少。不过平原被一座大山突然截断,因此少了平原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
在那小平原上,胡玉梨看见一艘破旧的中小型舰船。它比飞蝗虫号大十倍左右,看着像是普通的调查船。船的一头立在平原上,另一头被埋在大山里面,看不清全貌。
“怎么会有船坠毁在这里?”胡玉梨疑惑地问。
杨潜想到之前的沼泽,回答:“应该是有人类科考队来过,只是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那我们要进去看看吗?”胡玉梨迟疑地问。
杨潜直接向那艘破旧的科考船走去:“进去看看。”
灰雾蓝的天空下,原本银白的船身金属变得黯淡,成了脏兮兮的黑蓝色。它趴在平原上,像一只默默等待来人的巨兽,善恶不明。
没人知道它等在这里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为了吃人,还是为了救人。
但在这诡异的环境中,即便它是条好船,看起来也会让人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