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筠摇了摇头:“死人焉能复活?”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阿娘也想像六姐夫一样从此隐姓埋名地活着吗?
若非无可奈何,谁愿意如此?
“阿娘……”
王筠轻抚着她的长发:“希和,你长大了,往后要面对数之不尽的敌人,他们会用各种手段来击垮你,让你妥协,你必须让自己无坚不摧,阿娘不能再成为你的软肋。”
至亲之人怎么会是软肋?
“你听阿娘说,世人皆知,季家三郎和萧家大夫人都已经死了,如若已死之人突然活了过来,世人会如何看你?瞒天过海?诡计多端?沽名钓誉?”
萧清晏眼神坚定:“世人如何看我,我不在乎。”
她只希望母亲能过得好。
王筠严厉地道:“你必须在乎!你若是要隐居山野,织布耕田,你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可你要经世济民,立足朝堂,与那些士族政客为伍,你的家族是你的倚仗,但仍旧抵不过民心之重,你必须爱惜你的名声,不能给他人攻讦你的借口。”
王筠眼里闪着光,怜惜地看着女儿:“希和,每一个当娘的都希望子女平安,无他要求,阿娘也希望你能够嫁一个好夫婿,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可阿娘知你,你受了这些年的罪为的是什么?难道就为相夫教子吗?”
王筠含笑摇头:“你有男儿之志,你不甘于平庸,不愿在后宅尺寸之地与夫郎的姬妾们勾心斗角,我的希和是翱翔九天的凤,那便莫要做笼中雀,阿娘也不愿被人利用,成为困锁你的牢笼。
“希和,阿娘希望你明白,这不是牺牲,是彼此成全,对你,对我,都好。你长大了,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也要去做我想做的事。”
萧清晏抓着王筠的手:“阿娘要去哪儿?”
王筠:“我尽到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却从未尽过为人子女的责任,之前听闻你外祖父要离开洛京回晋阳去,我想回去了。”
“可是……”
萧清晏想说,外祖父早已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去了也不会认你。
可她旋即想到,如果母亲也因为她犯错不肯认她,她便真的不去尽孝了吗?即便是远远看着,悄悄尽心,她也一定要去的。
她知道母亲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既已决定,便不会更改。
萧清晏道:“我让聂尧送您去晋阳。”
晋阳多有胡族混居,如今诸胡群起作乱,她实在不放心。
王筠:“不必了,阿娘懂得些许医术,尤其这乱世,医者总会受人礼遇,放心,以后阿娘会给你来信,只是我不在你身边,若有病痛,你要靠自己小心了。”
萧清晏是女儿身,看大夫难免会暴露身份。
王筠心疼地抓着她的手,万般不舍:“实在熬不过就请大夫,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萧清晏含泪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做,阿娘放心。”
“好,阿娘相信你。”
王筠最放心不大的还是女儿的终身大事,萧清晏将来的路千难万险,若是身边有个人可以依靠,总强过孤身一人。
“希和,你觉得谢家七郎如何?”
看到王筠的眼神,萧清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她苦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阿娘,我这个样子,兴许这一辈子都要如此了,怎好再误了别人?”
她叹息一声,又道:“世家大族之间多有政见不合,利益相冲,萧谢两家也难以避免,到时候家国大事与儿女情长,又该如何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