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晏重复着“我不想死”这四个字。
她看得出来,这少年修养极好,知礼守节,是个很温柔的人,或许让他帮助别人活下去,也能在心理上打消他求死的欲望。
少年脚步停下,回头望向她藏身的方向。
萧清晏急切张口,又及时刹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稍稍虚弱几分:“我受伤了,走不动,我想回家,但我怕家中之人看到我身上的伤会担忧,能否请你帮我寻一件蔽体的衣衫来?”
少年双目黯然,站着未动。
萧清晏又可怜巴巴地道:“若留我一人在此,我一定会孤身冻死在这儿,家父早亡,我家中还有年迈的祖父和母亲在等着我,我不想死,这位郎君,求你帮帮我!”
片刻后,萧清晏望着少年下山的背影,扬着唇赞了声:“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少年郎啊!”
所以说,做人不可太善良,容易被人诓骗,死得死得不顺利。
她开心地想,只是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
那少年很快便去而复返了,眼里依旧灰暗,一手提着剑,一手拎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
这么快?她还指望着人走远些,或者干脆回家去取衣裳,她就不信人回来时还有死志。
“你、你哪儿来的?”
少年晦暗的眼神忽地闪动了一瞬,默了片刻,道:“山腰处,我上山时落下的……是家中叔父为我披上的。”
少年眼底有热泪泛起。
看到他要拿着大氅向自己走过来,萧清晏忙出声:“你莫动!我现在这般狼狈模样不想被人瞧见,你将皮氅抛过来。”
这少年的性情实在很好,顺从地将皮氅用力抛进了草丛。
萧清晏将皮毛光滑的貂皮大氅裹上身,想了想,干脆将头脸一起罩住,黑熊一般从草丛后跳了出来。
她望着少年:“你想自绝于世,无非是觉得朝堂昏暗,前途茫茫,难道你死了,便能用你的鲜血洗净这浊世吗?不过是懦夫而已!你敢不敢活着?敢不敢与我打一个赌?”
少年掀动眼帘,水一样的目光缓缓看向她。
“你……你究竟是谁?”少年打量着萧清晏。
彼时萧清晏才十二岁,个头比少年矮了一截,又蒙得黑绒绒一团,连眼睛都藏在貂绒小洞后看不清楚,怎么看都像是个古怪的小少年。
可偏偏她谈吐不俗,实在不像顽童胡闹。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萧清晏说道,“但将来你若听到有一个人倾尽一身所学,抚众民,平战阵,度山河,安家国,让这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书声琅琅,那时你便会知道我是谁。”
少年睁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此人好大的口气。
萧清晏朗声一笑,自信,坚定:“是不是觉得这很难?觉得我在夸夸其谈?可只要这世间还有人活着,这些事就总要由人来做,既然要由人来做,我也是人,我当然也可以做!你敢不敢与我赌一赌?”
少年发白的薄唇终于动了动,声音略哑:“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