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的话让林黛玉一怔,看着眼圈都有些发红的丫头,她心中大为感动,顺势反握着雪雁的手:“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的好雪雁!还有……”她看向一旁的紫鹃:“我的好紫娟。”
此情此景让贾兰不由笑了起来。
听到贾兰的笑声,黛玉脸色一滞,气呼呼地鼓起嘴瞪着他:“你这该死的没安好心,净是来看我们笑话!”
贾兰笑道:“还不是你这个多心的,动不动就要撵人!罢了罢了,你不让我看,我不看便是,你们仨好好聊,反正天色已晚。”
于是告辞离开,也不管潇湘馆的人挽留不挽留,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在他看来,和一个人的好并不代表就要天天腻歪在一起。
有时候距离其实代表着互相的理解。
但并非所有人都如贾兰这般。
“姑娘,兰哥儿课业繁重却还是时常过来陪姑娘说话,姑娘又何必把兰哥儿赶走?”见贾兰真走了,紫鹃不无忧虑地劝说着,虽说从前她一直想要促成“木石前盟”,可一步步看着贾兰如明星般崛起,又明了了黛玉的心意,紫鹃也开始转变了心态,极力地维护着黛玉贾兰两人的关系。
黛玉冷哼一声,傲娇回道:“他去便自他去,我又不稀罕,我又不是求着他过来,反正他也是姓贾的,爱来便来,爱去便去!”
“姑娘……”紫鹃还想劝。
“好了好了~”一旁的雪雁拉了紫鹃一把,“兰哥儿与姑娘是知心的,须臾之间哪里会生隙?你也忒小看兰哥儿的气度了。”
“不是这样……”紫鹃辨道:“这殿试临近,若是高中了自然要入宫当值,到时候旬日才能休沐回府,我是怕这见面少了,日后感情自然就淡了!还不如趁现在……”
“这……”雪雁迟疑了下,眸光转过来,见黛玉低头沉默不语,忙道:“姑娘,兰哥儿他……”
“我知道。”黛玉打断,语气里有些苦涩:“他是个有志向的人,跟父亲一样,心里头装的不止儿女情长,还有家国天下。”
听林黛玉提起林如海,雪雁心里一纠,张了张嘴。
双亲的早逝无疑是黛玉心中的至痛,林如何殚精竭虑,到头只剩下孤女孑然一人,岂不悲哉?
良久,雪雁才定下神来加重语气:“姑娘,我相信兰哥儿不一样的,在他心里姑娘永远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咱屋里各处都是兰哥儿送来的物件,姑娘对这每一样都珍而视之,兰哥儿心意如此,姑娘还需要疑惑吗?”
“瞧你这幅认真劲儿!”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把搂过雪雁,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肩膀:“真是个傻丫头,一切自有缘法,我又不是那顾影自怜的崔莺莺,倒是你的心思比那红娘还重哩!”
一番话把雪雁说的羞不可抑,引来紫鹃哈哈大笑。
看着书案上那一块用紫檀木做的小插屏,林黛玉嘴角轻抿。
那插屏里裱着的正是贾兰所画的林家故居。
寂静的夜,微风和煦,露水芬芳。
林黛玉的精气神总算是让贾兰原本有些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最起码在他外出游历的这段时间里黛玉的身子不但没有变差,还好了不少,最起码不复羸弱之相。
本源的缺陷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贾兰只能另辟蹊径,既然黛玉天性多愁善感,那就将她这种感情引导到别的地方上去。现在的她一边构思话本一边指导香菱学诗,忙得不亦乐乎,在紫鹃雪雁眼里看似劳累,可充实的生活反而有益身心。
果不其然,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是快乐的源泉。
也正因如此,紫娟雪雁有时会打着贾兰的旗号来约束黛玉,贾兰索性来个看破不说破,笑着认了下来。
反正她们主仆仨感情深厚。
黛玉嘴上不饶人,有时候显得刻薄无情,可骨子里她却是个极有情的。
紫鹃与雪雁两个丫头一心相待,黛玉自然投桃报李以姐妹视之。
绛珠下凡,天生聪慧,可在这滚滚红尘里,又何以独善其身?何况知音难觅?若非有贾兰这个穿越者,紫鹃、雪雁才是黛玉最宝贵的寄托。
至于凤凰蛋,除了躺赢,贾兰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好,要说优势,贾宝玉赢就赢在提前量上。
林黛玉再聪慧,她初入贾府时才多大?
七岁!
神京贾家,宁荣二府,国公门庭,看似繁花似锦,内里却藏污纳垢,能不随波逐流,沉沦其中,便已算是超然而独立。
再早熟,心灵上的孤独却是难以排解的,贾宝玉对女孩子的态度和身上的特质无疑让林黛玉生出依赖之感。
随着年岁的增长,身为绛珠之身的林黛玉渐渐地也看清了荣国府里里外外,但她所作所为却和竭力想要挽回局面的秦可卿或者暗地里尽力挣扎的探春都不一样,她采取了一种近似于躺平的做法,但与贾宝玉又不一样,黛玉的存在,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那般点缀了红楼。
某种意义上,黛玉更近于庄子所说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境界。
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否则也写不出《杏帘在望》这样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