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电工见状乐呵呵地说道:“嗨,还没合闸送电呢,没电当然不亮。”
电工说完正准备继续干活,结果又吓得差点从电线杆子上掉下来,原来是这家的娃娃,正拿着小手指头,往插座里面捅咕呢。
幸亏没电,这要是通电了,非得触电不可。
电工连忙又找到王队长,把村民集合起来,先进行一场安全用电知识讲座。
安电是好事,但是要电着人,那就不好了。
赵广定站在人群里,抄着袖子听了半天,便提出疑问:“郭同志,你说的也太邪乎了吧,还能把大活人打一个跟头?踹一脚都没那么大劲儿。”
周围的村民也都纷纷点头,没见识过电老虎的威力,他们也都不怎么信。
郭同志直拍脑门:“不信是吧,那到时候你们就摸电门试试!”
他这说的也是气话,李卫国站出来:“大伙在用电的时候,必须注意安全,这个搞不好是真会出人命的。”
“我举個例子大伙就明白了,下雨天打闪,那就是电,咔嚓一下子,大树都能劈成两半。”
大伙都下意识地哆嗦一下,赵广定更是缩缩脖子:“哎妈呀,那不成天打雷劈了吗,这电俺可不敢用,还是摸黑算了。”
“别用手摸露出的电线就行。”李卫国又连忙纠正一番,免得过犹不及。
等到第二天傍晚,一切就绪,王队长扯嗓子喊:“都注意,要送电啦——”
紧接着,郭同志用绝缘的杆子,推上了变压器的开关。
随即,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骤然一亮,屋里被电灯泡照得亮亮堂堂。
“来电喽,来电喽!”娃子们叫着跑着,一路狂奔到家,然后仰着头,瞧着电灯泡傻乐。
“真亮堂啊,还是电灯好!”家里的老人也都凝望着灯泡,眼角都被晃得流下泪花。
对于大馒头屯来说,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他们终于盼来光明。
而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也即将拉开序幕。
李小梅趴在炕上,翘着小脚丫,小手拄着下巴,炕上铺着一本语文书,她嘴里脆生生地念着:“农民把玉米种到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
“小猫看见了,把小鱼种到地里,它想收很多小鱼呢!”
小家伙念一段课文,然后仰着头,美滋滋地望望头顶的电灯泡,再继续读课文。
明亮的灯光照在课本上,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每一幅图画,都是那么生动。
“电灯真好。”小丫头在读了一遍课文之后,还加了一句。
李金梅在灯下纳鞋底,也笑眯眯地抬头望望电灯泡,手里的锥子飞速在鞋底穿梭,针脚又齐又密。
“小梅,这课文早就背下来了,还念呢。”李卫国听了几十遍小猫种鱼,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小猫了。
小当家嘻嘻几声:“三哥看见了,把小鱼撒进水库里,他想收很多大鱼呢。”
嘿,你个小家伙,李卫国笑着摇头。
大姐一边纳鞋底,嘴里一边念叨:“国子,你说你脑瓜这么好使,当初咋就不好好学习呢,那不是也能考大学。”
李卫国眨巴眨巴眼睛:“我那时候不是没电灯嘛。”
说完他揉揉小妹的脑瓜,就下地穿衣,去水库那边睡觉。
第二天,生产队的大马车从公社粮库拉回来返销粮,红旗生产队,终于开始秋后算账。
不少社员家里,粮食早就吃完了,都从生产队借了不少,要不然已经揭不开锅。
这是社员们最高兴的日子,都拿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早早聚拢到小场院这边。
初冬的太阳,照在身上,带着一丝融融的暖意。
不少人已经换上棉衣棉裤,抄着袖子,热切地谈论着,彼此能赚多少工分。
每年上多少工,基本上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一般来说,一个好劳力,一年下来,也就赚两千到三千的工分。
他们这边,基本是一天算十个工分,妇女和老弱病残的,算八个。
等到冬天的时候,猫冬的时间又比较长,满打满算,一年出工的天数都不到三百天。
至于分值,这个不是固定的,得把生产队一年的粮食收入还有各项副业收入加起来,才能算出来每个工分的分值。
好年头呢,一个工分能值两三毛钱;多数情况下,也就几分钱。
至于有的地方说,每个工分达到一块钱以上,那估计是浮夸风还没刮完呢。
等每家的钱都算出来,还得往出扣钱,大头儿就是口粮钱。
说是分粮,其实这粮食是用工分买回来的。
一般来说,杂七杂八扣完了,能领回去百八十块,都算好的了。
这就是社员辛苦一年的收入。
等社员来得差不多了,老村长吆喝一声,大伙都肃静下来,然后就听谢老抠开始宣读每个人的工分。
生产队都有记分员,每天给大伙记工分,社员们自个也记,不会写字的,就在家里墙上画横道,到年终数一下,大概也就知道自己赚多少工分。
然后是王队长念叨了一下今年生产队的总收入,因为一部分小麦减产,还有一部分玉米受灾,所以最后算出来,每个工分是四分五厘。
一听这个分值,人群就是一片哀嚎,年年算账,大伙心里也都有数:就这个分值,肯定涨肚!
也就是说,每家的钱,还不够买口粮的呢,最后还得欠生产队的钱。
虽然大伙心里多少都有点预感,知道今年是灾年,但是盼了一年,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辛辛苦苦干一年,最后还得拉饥荒,你跟谁说理去吧?
社员们咂咂嘴,只觉得霸苦霸苦的。
接下来,是老村长以家庭为单位,开始每家每户来算账:“赵广定,欠款一百二十六块五角……”
赵广定晃晃悠悠地出来摁手印,摁完手印,这欠款就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