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有旨？

这一声唱喏，硬生生把陆离的脚步给扯住了。

昨日一日之间，陆离见了许多传说中的人物。

立于血河的血神，神下无敌的江玄元，立下国策的庄姑浮，哪怕是未曾展露名声的李青莲，也是凝聚三教青莲，意图一统百家的儒门五境大修。

但如今陆离所踏足之地，名唤大离。

在这片大地之上，最尊最贵之人，始终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大离王朝之主，亿万黎民的君上，景元帝！

陆离可以对小莲避而不见，但却不可能逃避景元帝的旨意。

更何况，对景元帝，他却也并不排斥，甚至颇有好感。

“毕竟，这位可是砸死吴王亲子的人。”

陆离原本欲要转身的脚步，终于顿住。

他伸手一挥，演武堂的大门洞开。

大门之外，小莲的神情也有些凝滞，她转过身去，望向那唱喏之声的来源。

街道的尽头，一袭红衣，缓缓而来。

“身着红衣？”

身为周相府邸的侍女，小莲自然不可能是个没有见识的。

相反，越是身处大府，越要知晓礼制分明，以免失了礼数，丢了自家主子的面子。

皇城之中，豢养太监数千，但能够身着红衣者，不过两掌之数。

而其手上并无制式帝旨，也即是说只是口传旨意，这种事情，居然劳动红衣出宫？

而随着那红衣愈发靠近，看清其的红衣细节与其面貌，小莲的面色便从凝重变做了惊慌，连忙将身形退避至了一边，弯身行礼。

“周府婢女小莲，见过大监。”

这却容不得小莲不惊慌，若是寻常红衣太监也就罢了，宰相门前三品官，作为三小姐的贴身侍女，倒也能和宫中的红衣太监们搭上几句话。

可红衣大监不同。

大监者，替帝监察者也。

上古帝王，一般皆设左右大监，替之监察百官万国。

此位权能甚大，且直接与帝相接，故而一般而言，都是帝王的贴己人。

至景元帝即位，只立了一位大监，甚至不考虑左右大监互相监察之事。

如此信任，却是因为景元帝所设立之大监，也是一位太监。

统领皇城三千宦官，主持宫中一应事物，替帝监察百官封国，身兼三项权责，才有了眼前这位红衣大监。

如果说周相是明面上的朝堂第一人，门生称周党。

那这位红衣大监，就是隐于君上阴影之后的隐宰相，是君上的意志显化。

“只是口传君上旨意，红衣太监都足以表明恩重，居然还劳动红衣大监出行？”

小莲死死地低着头，心里万分不解，身形都有些紧张的发抖。

她本来是一赶早，就来演武台寻陆离想要告知其自家小姐的相邀的。

可谁能想到，居然能碰上红衣大监。

这位大监甚至能与周相相提并论，甚至是节制周相，这样的人物，来这演武堂作甚。

而且，若是自己因此让其记挂在了心上，别说自家小姐，就是相国大人，都要有些麻烦。

“周府的侍女？”

这位年岁颇大的红衣大监瞥了一眼弯腰欠身，行礼万福的小莲，却是压根没有在意，甚至没有让其起身的意思，直接越过其，便入了演武堂。

“这位就是陆公子了吧？

果然是姿容超绝，龙凤之姿。”

一入演武堂，红衣大监就将对小莲的冷淡面庞收起，一张老脸恨不得挤出花来，望向立于后院门前的陆离，笑着拱手道：“今日元宵，贸然打搅，真是失礼了。

还好，陆公子您起身较早，若不然，咱家这心里，可着实过意不去。”

言罢，红衣大监又看向演武台之上收拳，不知所措的乞儿们，满眼含笑道：“早就听闻陆公子一番善心，收拢乞儿，供给衣食，传授武艺。

今日一见，这些乞儿们個个面色红润，身着新衣，气血也较之寻常孩童更强几分，公子待他们，可是比传闻的还要更好一些。

你们可要好好演练拳脚，能遇到陆公子，是你们的福气。

若是能一直跟着陆公子走下去，那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演武台上的乞儿们懵懵懂懂，却也能察觉到，眼前这位红衣大监身份非同一般，却也不由地点头应是。

卫长青更是握紧拳头，心中暗道。

“就连宫中的大人物，都要对公子这般客气，要想能够帮到公子，我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

“公公这是哪里的话。”

而后院门前的陆离见小莲的样子，就知晓这位红衣太监的身份怕是极为不凡，当即也拱手回礼道：“公公也是奉君上之命前来，何来打扰与否。

不如入内上座，我这演武堂虽然不比皇城，但一壶清茶，却还是有的。”

演武堂门外，小莲听到陆离的话，却是心头一紧。

这位红衣大监，虽然是宦官之首，但其是有着大监之职的，唤做其公公，怕是会惹得其心中不快。

“下次有机会，定要品一番陆公子的清茶。”

出乎小莲的意料，红衣大监对陆离的称呼却是没有不快之感，他依旧面带笑意，轻声道：“但君上的旨意急切，昨晚就已然传下，要请陆公子入宫中一叙，嘉赏公子双试夺魁之举。

今日宫门一开，咱家就赶忙前来，实在是不敢耽搁，让君上久等。”

请我入宫一叙？君上久等？

陆离也是微微一愣，旋即轻声道：“可如今不该是朝会之时吗？如今君上，应当正在裁决九州诸事吧？”

“陆公子有所不知。”

红衣大监说到此，都有些感叹：“昨日君上除了这道口传旨意之外，还定了今日不行朝会之决。

宫中三千宦官，早就奔走与诸府之中，传达旨意了。

虽说也是为了让诸位公卿能够于元宵之日陪伴家眷，但往年可从没有这般的旨意在。

陆公子，君上皇恩浩荡，青眼于您，可见一斑。

所以，还请公子尽快与我一同入宫，蒙垂圣言。”

这红衣大监的意思是，那位景元帝因为陆公子，取消了朝会？

门外的小莲埋低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坦白而言，虽然也觉得陆公子容貌卓绝，天资绝世。

但小莲也仍是觉得，其只是能配上自家小姐。

毕竟自家小姐是相爷最宠爱的小女，还被君上恩赐凤冠霞帔，赞为凰女。

可自家小姐的恩宠，与陆公子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是自家相爷仙去，都未必能让君上为其取消朝会吧。

“既然如此。”

后院之处的陆离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但红衣大监言辞切切，加之若是能够尽早离去，应当能够避开周红拂的侍女。

故而陆离一展袖袍，便向着演武堂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