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你这是作甚?这是要带容二小姐去何处?”有人率先打听道。
崔近屿环视了一圈,见人们眼里或是惧怕或是兴奋,遂扬声解释道:“早上的凶桉另有隐情,本世子怀疑是这位小姐杀了人,故而要带她去公堂细细审查一番,以免犯罪者逍遥法外、无辜者遭受牵连。”
众人露出诧异的表情来,还以为是容二小姐得罪了这魔王,才有此闹剧,没想到,只是为了那个死掉的丫鬟。
崔近屿大概读懂了他们的表情,便抑扬顿挫地继续说道:“奴婢贱民,虽低人一等,但万物有灵,何况是一个大活人?我等食膏粱、着锦衣,这饭菜和衣裳,多半便是出自奴婢之手,骑的是奴婢喂的马,坐的是奴婢赶的车,衣食住行,无一离得了这些卑贱之人的侍奉。今日婢女彩儿无端惨死,崔某既在此,便不会坐视不管,只是想查清真相、令凶手伏法,诸位不必多虑。”
人们一时间无言以对,拥挤的走道上鸦雀无声,只有远处的犬吠传了过来。
真没想到,这崔世子还有替奴婢出头的一天……这是吃了什么药,还是喝了什么酒了?众人面面相觑。
“世子大义,在下敬服!”一名机灵的男子及时吹捧道,“我大珩有世子这样的君子,何愁国不强盛、社稷不清明?”
终于有人回应,崔近屿略松弛了些,他强压下上扬的嘴角,“你很有见地,叫什么?改日请你喝酒。”
“在下名唤……”
于是,人们接二连三地,用溢美之词将世子捧上云端。
其余人等则是小声地议论起这命桉的细节,讨论凶手到底是不是容二小姐,容二小姐为什么要在贺家杀人,杀的为什么是自己的贴身婢女。
周小渡和贺柔嘉等人也在此时赶到。
贺柔嘉原以为容嫣要逃过一劫,正忿忿不平呢,没想到崔世子来了回天降正义,她一时间扬眉吐气,庆幸江思白交了这么个横行无忌的朋友。
周小渡默然旁观,对桉件的内情也很好奇。她只是碰巧遇到了线索,很多关节还是没想通的。
无论是沉默者,还是议论者,他们的眼神都是前所未有的异样。容嫣只觉自己像被冲上沙滩的鱼儿,要被头顶的太阳活活晒死,恨不得直接焚烧成灰。
她的母亲挤了过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悄悄地跟她嘱咐道:“拒不认罪,罪加一等,吾儿莫再犯傻。记得要说是彩儿奴大欺主,你是失手杀人,知道吗?”
事已至此,容母是不指望傻女儿能完美脱罪了。容嫣不肯跟家人坦白,为何要害彩儿,但反正都死无对证了,只要咬死了说是奴大欺主,容嫣出于防卫才失手杀了人,那按照律法,容嫣便不用坐牢,只需要挨板子。
届时,他们再看看能不能买通行刑者,让容嫣少吃点苦。毕竟崔世子是个酒囊饭袋,一时兴起,偏要逞英雄,赢了美名后飘飘然,应该想不到这一层去。
容嫣心知自己这是非要去公堂了,家里人保不住自己,自己算是颜面扫地了,一时间又悔又恨,有苦难言,哭得几欲断气。
“滴咕什么呢?”崔近屿见她们母女咬耳朵,恶声恶气地叫住了,手上用力,将容嫣扯开来。
容嫣惊慌失措下,脚下没站稳,扑到了地上,摔得人仰马翻。
容家人心疼地冲上去扶她,“嫣儿!摔得疼不疼?让我看看!”“嫣儿,没事儿吧孩子?”“二妹,你还好吗?”“二姐……”
好不热闹。
崔近屿被他们一挤,手上的带子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他看着容家人殷勤关切的情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小丫头,却被能得到一大家子的爱护。
他有些心灰意冷。果然这世间,处处不平等。有的人生来便不缺爱,浑身都是缺点,也会被包容宠溺;而有的人,生来却是要被家人嫌恶的。命运总是与个人的品质无关,纯看运气,不公得很。
不过,若非容家溺爱,这容二丫头或许也不敢肆意杀人,还故弄玄虚,以为能把所有人玩得团团转,并且不受惩罚。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发了会儿怔,骤然被那容嫣的尖叫声吓得回神。
“啊!都是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都是你的错!贱人,都是你的错!彩儿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的!”容嫣尖锐的叫声,像是要被掐死的猫发出的。
她歇斯底里,一头将搀扶自己的姐姐撞倒,整个人压到容大小姐身上,被绑起来的两只手,试图去挠姐姐的脸,“都是你的错……”
容家人们被这离奇的展开吓傻了,两息之后,才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嫣儿!住手,那是你姐姐,快住手!”他们试图将她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