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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疾驰,越走越偏,最后穿过一片荒林,在一座冷僻的宅院外停下。
车夫低低地叹了口气,压着声音说:“请娘子下车。”
马车的黄色帘子微动。
门口老树上落了一排寒鸦,居高临下地齐齐俯瞰着马车,在马车中走出一位蓝衣美人后,黑色的鸟类们发出刺耳的叫喊来,错杂的“嘎嘎”声好似人嗓发出的怪笑。
黑色的木门被打开,门后,一位紫衣妇人笑眯眯地迎道:“请娘子进门。”那妇人五十来岁,生得膀大腰圆,吊梢眼、薄嘴唇,笑起来一股奸邪之气。
周小渡的视线往下一落,便见门口处放了一个火盆,火舌正在朝她招手。她下意识便认为,这火盆是嫌她沾了盛家的晦气,给她去晦气的。
周小渡本没觉得自己身上有晦气,这一出倒是触了她的霉头,遂心生不满,直接一脚把火盆踢翻了。
“哐当”一声,火盆砸到地上,烧红的炭火和黑色的灰尽撒了出去,落得狼藉。
那妇人笑容顿时凝滞,“娘子这是作甚?”
“它挡路了,你没看见么?”周小渡迤迤然跨过门槛,道。
妇人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强笑道:“请娘子随我来。”
周小渡跟在那妇人身后,一路走到一个房间里。
一走进房间,迎面便是一件挂在衣服架子上的大红嫁衣,架子上方插了个球体,盖了张红盖头。这屋子位置偏,阳光照不大进来,昏暗下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新嫁娘张开双臂飘在那里。
妇人笑起来时的皱纹,在暗处更显崎区幽邃,“请娘子在此更衣,待吉时一到,再出此门。”
周小渡嫌弃地望了那嫁衣一眼,“更衣?我为何要穿这个?”
“嫁做人妇,自然是要穿嫁衣的。”
周小渡怪道:“嫁人?嫁谁?我这个新娘子怎么现下才知道?”
“新郎官是卢家大郎,他对娘子一往情深,故而求娶娘子,在此结成夫妇。”
周小渡嗤笑一声:“求娶?我可没答应过。做什么白日梦呢,叫他出来见我。”
妇人的神情变得古怪,“行礼之前,男女双方不得相见,这是规矩。”
“谁定的规矩?我凭什么要听?”周小渡鄙夷道。她转身踏出房门,门外却有两个带刀的护卫,凶神恶煞地将她拦住。
周小渡笑了一声,“好,很好。我穿就是了,何必动刀动枪呢?”
妇人见周小渡脱下外衣,老老实实地将喜服套上,满意地直点头,笑容满面地为她扑上胭脂水粉,“化好妆,俊又俏!多水灵的姑娘啊,新郎官见了魂儿都要没了……”
说着,又想为周小渡抹上口脂。
周小渡看着她那只老手要来抹唇,觉得恶心,遂一把将伸过来的老手扇飞。
“哎幼!”妇人吃痛地将手缩回,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板起脸来正要怒斥,结果嘴刚张开,就被周小渡送了一记掌掴,“少碰我!”
横的人往往就怕比他还横的。这妇人见这美娇娘恶声恶气、动辄打人,比她还要蛮横,也便不敢再惹周小渡,免得多生是非,坏了这个活儿。
妇人忍气出去了,周小渡听见落锁的声音,便知自己估计要等到“吉时”才会被放出去。
她隐约望见里间有张床,便想着到里间小憩一会儿,结果进了里间,才发现不止有床,还有梳妆台。
周小渡望见镜子里画了张大白脸、唯有脸颊红如猴臀的女子,陷入了沉默,她感觉自己好似从广寒宫掉到了阎罗殿,再添一张血色红唇,便能一口吃掉十个小孩子。
幸好自己当时一巴掌扇得及时,挽救了自己由丑鬼到恶鬼的极致堕落。
周小渡扯下红盖头,一把盖到自己脸上,“眼不见心不烦”,躺在床板上就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