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你要做到的是,无需去希望。”历历在目。
而眼下,面对强大的盛羽驰,难道就不是毫无希望的时刻么?
她告诉他:要驯化,要凶狠,要霸道,内心笃定万分,目标才会尽在掌握。
他信她。早在角斗场,面对野兽那一次。
那一次他成功了,眼下亦是如此。
他要驯化这具身体,驯化大脑与四肢,他愿意相信,这样做必定能让自己活下来,笃定自己最后能够再见到周小渡。
就凭他这具身体,还有手中这柄陌生的名剑。
一腔孤勇横生,将他的躯壳支撑起来。
盛羽驰缓缓偏了偏头,目光在这少年脸上逡巡,他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那目光便凝滞到有匪剑上,“把有匪剑还给我!它是我的!别用你的脏手碰它!”
少年左手捏剑诀,右手铮然抬剑,剑尖前指,却是摆出起手式来。
去他的广陵剑君,去他的武林名宿,他可不会引颈就戮!
这无疑是无言的挑衅,盛羽驰面皮抽搐,双手攥紧成拳,“竖子放肆!还我宝剑!”
正是剑拔弩张之际,长空之中忽地乍起一声琴音,在盛府上方鸟鸟回旋,彷若涟漪荡开。
几人不由得被这古怪的琴音吸引了注意,举目四望,却望不见那弹琴之人。
盛余庆凝神细听,听到这琴音之下,还伴着一种细密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熟悉的气味。
他眺望远方,看到夜幕之中,有一片暗红色的“云朵”,向庄园快速飘了过来。
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立即侧过身去,提着盛风袖的领子就将人往墙根底下拖行,盛风袖狼狈地喊道:“老二你干什么?!”
盛余庆将她的脑袋往下一按,“屏住呼吸,不要抬头看。”
杀红了眼的盛羽驰哪肯放过他们,举步要追,那片“云朵”却忽地加快速度扑了下来,将他给围住。
如果盛羽驰神智还清醒,那他就能认出来,这片“云朵”,便是他悉心培育的“惑心蝶”。但他此刻脑子混沌,熟人都认不出来,哪里认得出自己的蝴蝶?更别提记得这些蝴蝶有毒了。
很快,花园的景色开始扭曲变幻,盛羽驰的眼前浮现出各种幻象。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所有。
男人的双臂在蝶群间挥舞起来,呐喊着:“我的剑呢?我的有匪剑!我的有匪剑去哪里了?!父亲,你快把有匪剑给我,快把它给我!”
他又喊:“怀卿,你别怪我,你要怪,就怪赵晓云那个贱人!是她容不得你,非要你死!”
他掌心聚起内力,胡乱地放招攻击,将那些惑心蝶打落一片又一片,暴跳如雷地咆孝:“赵晓云,都怪你!都怪你!你凭什么那么看着我?我做错了么?我没错!那都是你应得的,是你自己作孽!怪不得我不念旧情!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他口中颠三倒四,胡乱地对着不同的人喊话,仿佛将他包围的不是一群柔弱的蝴蝶,而是无数怨气满溢的鬼魂。
盛羽驰面上时而是愤怒,时而是恐惧,像一个自娱自乐的疯子似的四处攻击,深厚的内力四散迸发,将花园里的草木柱石崩得爆裂飞溅。
这动静惊人,盛风袖忍不住去看发生了什么,刚一抬起头来,便被盛余庆一掌按了回去,“啊!”
而这操控蝴蝶的人,此刻则是置身于盛府远处的一处高楼上——黑衣男子坐于阁楼,衣袂当风,拨动琴弦时,风姿飒然。
澹台诀凝目观察着一片混乱的盛府庄园,忽地似有所觉,眸光流动,望向一旁檐下倒挂的一只白毛蝙蝠。
这只白毛蝙蝠和他对视一眼,展开翅膀,投入夜空远走。
那是……贺家的寻音蝠。
澹台诀想到数月前在养蝶山上,那易容成涂娘子的神秘人告诉自己,贺柔嘉也来了广陵,似乎是为了自己而来,不由感到头疼。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贺柔嘉还在广陵逗留,许久未见,这妮子耐心渐长,看来是真的恨极了自己。
这寻音蝠必是报信去了,澹台诀不敢在此停留,免得被贺柔嘉抓个正着,只好无奈地收琴离去,“盛家……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