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心里有两分遗憾罢了,但,人生本便不缺遗憾这种东西。
……
盛府。
“你带那些人到祖坟山作什么?”盛羽驰怒声道,“惊扰了我盛家的列祖列宗你担待得起么?!”
“我要开棺验尸。”赵氏冷冷地看向他,“我姓赵,你盛家的祖宗,我可管不着。”
“开谁的棺?验谁的尸?”
“自然是我儿子的棺,我儿子的尸。”
盛羽驰抬手指向她,大骂道:“胡闹!风刃都落了葬,你还不让他安生,你是想害他在下面也不好过么?”
“风刃死得不明不白,我这个亲娘若是装湖涂,他难道就能好过么?”赵氏也是怒意攀上面颊,“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啊盛羽驰?否则为何总阻挠我查这件事?”
“我心里有鬼?分明是你脑子有病!”盛羽驰斥道,“这件事原委我跟你讲了千百遍,你偏是疑神疑鬼不肯相信,如今还做出挖坟掘棺这种混账事,还有脸来责问我?风刃是我的儿子,还能是我害了他不成?”
赵氏冷笑一声,“还真不一定,当初是谁当着我的面,要将姓钟的野种摔死的?那野种也是你的儿子啊,怎么?年纪上去了,脑子不好使了?”
“那是你逼我的!”盛羽驰听她提起这桩旧事,恼羞成怒,目眦尽裂,“我何尝没有向你求情,我低声下气地求你,求你放过怀卿母子一马,你呢?你口口声声,说我若不答应,你就要带走风刃,要带他回赵家去,要与我和离,还要让父兄解除盛赵两家的合作……你明知道那时盛家在广陵被打压,我为了维持家族荣耀过得有多难……”
他说着,一把捏住赵氏的双肩,“我把怀卿赶出去的时候、要把余庆摔死的时候,你可曾体谅我心里有多痛?余庆当时才刚出世,他那么小,稚子何辜,你好狠的心呐!如今,你的儿子也死了,你心里痛不痛?痛不痛?你现在知晓我当时的心情了么?!”
“那你自己做的孽,就合该你来承受!”赵氏尖叫起来,“钟余庆他就是个野种,是你们苟合诞下的野种,他如今登堂入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本就该死在十五年前,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风刃才是你的儿子!他是我们的儿子!你怎么有脸将风刃和那个小野种相提并论?”
“余庆他不是野种,他是我和怀卿的孩子,是我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盛羽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抵上赵氏的鼻尖,偏执地道,“你和你的孩子都比不上他们!我会教养好余庆,他会是下一任盛家家主,延续盛家的辉煌!”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你怎么敢?!”一向骄傲的赵氏无法忍受被这般羞辱,用力挣开他的桎梏,“你这个伪君子,你就没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是不是?难怪你对风刃的死因遮遮掩掩,你肯定是有鬼,我今日必定要开棺验尸,要将整件事查清楚,你有胆就来拦我,你看我怕不怕你,你个废物东西!”
盛羽驰面容扭曲,“你敢?”
“我不敢?我赵晓云这辈子就没有不敢的事!盛羽驰,你和二十年前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个废物,你爬得再高,也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卑贱。你以为这两年,我是为了什么向你委曲迁就?真是怕了你么?我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给你两分脸,你还得意忘形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赵氏轻蔑道。
她说到后面,又难掩泣音,“我的风刃没有了,我的袖袖又被你虐待,我还忍这窝囊气做什么?我偏要把你盛家搅得天翻地覆,给我的孩子们伸冤出气!”
盛羽驰骤然扑上前去,两手掐住她的脖子,双眼死死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吞噬入腹,“你骂我,你竟然敢骂我……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你竟然敢骂我废物……我忍你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赵晓云,你这个愚蠢跋扈、恶毒善妒的女人,别仗着旧情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你敢对我动手……”赵晓云面色涨红,两手试图掰开男人的手指。
“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害怕?你错了,只要我想,我什么都敢做!”盛羽驰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就像当初杀死风刃一样,你们母子情深是吧?那为夫就送你下去见你的好儿子!”
“你、你杀了风刃!”赵晓云瞪大了眼睛,脸上青筋暴起,艰难地说,“竟真是你……”
“是我杀的,你想不到是不是?哈哈哈,你以为我这辈子都得听你的支使、看你的脸色行事,可你忘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才是掌控一切的那个人!”盛羽驰癫狂地朝她吼道。
赵晓云眼前迅速模湖,男人扭曲的脸近在迟尺,被闪烁的白点打碎,那些恶毒的咒骂涌入耳孔,她却已是听不清了。
她眼前开始暗了下来,恍忽间,竟又看到二十五年前那场纷飞的鹅毛大雪——寒山古寺,落雪白头,红梅树下,他也是离她这般近,迟尺之间,青年亲手在她的脖子上,系挂了一枚平安符,他说往后岁岁年年,都会为她求一枚平安符……
如今想来,已是前生旧梦了。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赵晓云被他掐断了脖子,气绝之前,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三个字,“你该死……”
盛羽驰不依不饶地掐着她的脖子,对着已经断气的女人,不绝地咒骂着,“该死的是你,是赵家,是你们这些瞧不起我的人!你且嚣张着吧,看看是谁笑到最后!我盛羽驰,会走得越来越高,高得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着我,强大到再也不需要舍弃挚爱,我会得到所有,我会的,你且看着吧,你就在底下看着吧,瞪大你的眼睛,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他咒骂着,将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丢到地上,拔出剑来,对着尸体一通乱刺,在那些飞溅的红色液体里,发泄着积蓄多年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