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渡反省了一下,这似乎是有些前后矛盾,于是说道:“就当,抵偿酒钱好了。”上次二人出去喝酒,是涂子律请的客。
说完,她觉得这个说法还是挺有说服力的,自我肯定地点了两下头。
“什么酒钱?”涂子律大惑不解。
周小渡没有作答,只是站起身子,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做了个告别的手势,准备离去。
涂子律连忙将这黑衣人叫住,“喂,你什么时候再来?”
周小渡俯视抓着栏杆的涂子律,回答:“该来的时候自会来。”
“这时候了,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吧?”涂子律急眼了,气得想吼她。
周小渡故作神秘地耸了耸肩,扬长而去。
她顺便去看了另一间牢房的涂娘子。不过一日,涂远香便清减了许多,头上也生出许多白发来,很是憔悴。
那妇人坐在牢房角落里,目光呆滞,又哭又笑,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哈哈……囡囡,阿娘抱抱,我的囡囡好乖……是阿娘对不起你,阿娘错了……”
周小渡有些感慨:涂子律还没疯,她娘倒是先疯了。
她并不知道,涂远香本便是有些疯病在身上的,经此一变,自是又要发作的。
就算盛风刃没有死,盛羽驰与涂氏母女的仇怨也是难以化解的,涂氏母女的结局,十有八九还是会走向难堪的境地。
越是可怜的人,往往越是难以放过自己,他们的身体被苦难浸入、胀满,太过沉重,以致于爬不上岸。
周小渡心有戚戚,却也没有久留,迅速离开了地牢。
……
新的花匠次日便到位,盛羽驰身边也提拔了一位新的心腹上来,众人虽对涂氏二人的失踪心存疑惑,却也没有过多在意。
盛府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那夜的刺杀,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只需片刻就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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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余庆对周小渡说:“这么长时间过去,我还是不喜欢这里。”哪怕这里金碧辉煌、人来人往,他甚至觉得还不如他当初栖身的清冷破庙。
周小渡不以为意,说:“你又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那我们以后去哪儿?”他支起脸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周小渡往嘴里丢了颗蜜枣,懒洋洋地说:“谁知道呢?”
两日后,周小渡发现,有一辆马车被悄悄送出了盛府。
她直觉不对,遂跟了上去,只见那辆马车一路朝东城门驶去,在出了城门后,于官道上丢下一个人来,之后便不管不顾地跑远了。
而被丢下来的人,正是涂娘子。
涂娘子仍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在官道上游荡了半晌,蓦然望见过路人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儿,便冲上前去拉拉扯扯,“囡囡,囡囡,随阿娘回家,阿娘给你蒸包子……”
那小女孩被她惊吓,哭叫着要躲。小女孩的父母见状大怒,一把将涂远香推倒在地,“哪里来的疯婆子?滚远点儿!”
涂娘子胖胖的身子跌到地上,不知是不是摔到了腰椎,嘴里呻吟着,一直没能爬起来。
周小渡看了半天,只好过去扶她,这才听清她嘴里哼哼唧唧地在唤着“阿娘”。
周小渡将她扶到一边坐下,问她摔到哪里了,她也只是说:“疼,摔疼了,阿娘抱香香回家吧。”
周小渡咧了咧嘴,“我哪抱得了你?”
她摸索着帮涂远香将嵴梁正位,涂远香疼得哇哇大哭,周小渡听得心烦,便恐吓道:“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你了。”她这才止住哭声,捂着嘴巴,恐惧地望着她。
周小渡后来找了个医馆,留下五两银子,让大夫把她这疯病治好了再给人放出来。
走出医馆的时候,周小渡觉得,自己身上的圣人光辉亮到能把太阳比下去……但总不好留涂远香在官道上抓小孩儿。
这盛羽驰也不知道是换了哪根筋,居然大发慈悲地饶过了涂远香,要知道,涂远香可是谋划着要杀他的人,他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竟然将人放走了。
只是不知,涂子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