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仆役纷纷不悦地臭骂起来。
“……”
一盏茶之后。
周小渡迤迤然地将其他十九个铺位都搜刮了个遍,当着地上那群被揍得爬不起来的仆役的面,一一清点财物。
“既然不知道哪些是我被偷的钱,那它们就都是我的钱。”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人好不讲理!”有人抗议道。
周小渡送给他一个饱含威胁的眼神。
那人顿时惊惧地闭上了嘴。
“我知道是谁偷了你的钱!”有一个仆役忍不住说道,“是孙老二偷的,肯定就是他!他前两天才穷得跟我借钱,怎么可能突然有了这么多银子!肯定是他偷的!”
众人转而怒视向孙老二。说得没错,肯定是孙老二这厮偷的,就是他,干了坏事还连累了他们。
“你血口喷人!这钱是老子这两天赌钱赢的!”孙老二大喊道。
“拉倒吧!赌坊的人昨儿才跟我说,你欠的债一直还不上,他们肯让你进赌坊再赌吗?你哪里来的赌本?”
“就是你,就是你!”
“我看啊,就是孙老二偷的!”
“我,我……”孙老二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心虚地说着,“不是我偷的……”
仆役们看向周小渡,讨好道:“小哥儿,既然这小偷都揪出来了,那我们的钱,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们了?”
我凭本事抢过来的钱,为什么要还给你们?
周小渡本不情愿,但想到自己还要在盛家待着查找线索,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小钱和下人们结怨,遂点点头,将银两都还了回去。
经过这一段插曲,周小渡的威名算是在盛家的下人圈里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很蛮横还很能打的小子,叫周小渡,都不敢得罪她,甚至于还有不少人上赶着认大哥当小弟。此为后话。
大抵是因为睡在下人堆里,捂了很久的汗臭味儿熏得她难受,周小渡这天晚上半梦半醒之间,又梦到一些从前的记忆。
那年大旱,闹饥荒,民不聊生,人相食。
她被好几个难民围住,摁在地上动弹不得,浓烈的酸臭味儿窜进鼻子里,她几欲反胃。
惊惶之中,有一顶华贵的轿子经过,缀着金珠,垂着祥云纹绣兰草的白纱,幽香四溢,犹如自天上来,与这污浊乱世格格不入。
有难民冲上去想要讨些施舍,被轿前的黑衣护卫拔刀斩杀。
只是一刀,干脆利落。
她向那顶轿子发出求救,高声呐喊,声嘶力竭,“贵人,救我!求求您救我!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我都愿意,求您救我!”
那顶轿子没有停下一瞬,黑衣护卫们亦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乱世之中,像她这样的倒霉鬼多如泥沙,凭什么独独救她?
她绝望地瞥向一旁哭喊的胞弟,发出最后的哀求,“你们别碰我弟弟,只要别碰我弟弟,怎样都可以,求求了……他才六岁啊,他才只有六岁……”
身上的人狞笑起来,“凭什么不碰?细皮嫩肉的小孩儿在这会儿可不多见了,柴火我们都准备好了,放心,我们会让你们姐弟死在一处的。”
“阿姐……坏人,放开我阿姐呜呜呜……”
幼弟的哭喊声,男人的狞笑声,在天地间回荡,震耳欲聋。
那顶本已走远的白纱轿子里,忽地飞出几道寒光来。她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反应过来时,那几个难民已经毙命气绝。
梦境的最后,是从轿帘后飞出的一件白色外袍,做工精美绝伦,暗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它像一片云朵似的,缓缓地落下,罩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她知道,生的机会来了。
周小渡拧着眉头醒来时,天还没亮,她目光沉沉,看着一屋子呼呼大睡的仆役,忽然很想把他们都拉起来,再次暴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