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镇抚司手上出了事,各大衙门昨夜便向应天府发了急报,但是……镇抚司也发了报。”
“李功扬招了,供状里剃刀帮魁首是右相之侄梁浩哲,他与梁浩哲串通一气,敛财己用……”
这……这是当应天府的大员都是傻子吗?
人刚招就全死光了,这种供状也有可信度?再说,刁三才是剃刀帮的幕后老板,这兰登所有衙门都知道,明面上不说,但是暗地里,他们不会告诉应天府?
林宗慧继续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右相……但是,上头没有任何动作,对镇抚司大火之事不闻不问,无赏无罚,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锦衣卫直属天子,不,确切说,是直属那位天子近人曹公公,总之,只有天子才能处理锦衣卫之事,如果天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租界各衙门已对此事闭口不谈,老供奉告诉我……”林宗慧顿了顿,“如果半个月之内,钦差不到,那此事便不了了之,如果半个月内,钦差来了……”
林宗慧没有说下去,徐知行想了想,道:“那也就是说,我现在自由了?”
“小侯爷,您本来就是自由身……”她说到这又顿住了,咬咬牙,道,“小侯爷,您快走吧!如果钦差来了……”
前夜白凤楼捅出了天大的窟窿,那龙鳞黑蛮……是大明绝对不能容忍的东西。
此时什么动静都没有,反倒更像是山雨欲来,但是……徐知行又想起了那个福昌号上那个一身猎装的女人。
钦差不是快来了,钦差,是已经到了。
“无妨,”徐知行道,“不是最快也要半个月么?今日,我们还是先去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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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帝在位时,曾颁布诸多严苛法令,最后却因年代久远,不合时宜而致废撤,又或是难以执行,上行下效,变了味道,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废奴令。
大明最初禁止一些蓄奴行为,圣帝年间,严苛至于‘长工’也算蓄奴。
但明人工厂遍布世界,所需劳力何止千万,若所有工人都是契约工,成本难以计数,遑论给那些异族的待遇,凭什么和明人一样?
慢慢的,长工不再被官府认定为蓄奴,再后来,这买身卖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明面上,奴隶贸易,仍旧是不合法的,神州的土地上,的确,没有奴隶。
徐知行早先了解过海外租界的奴隶贸易形式。
简单说,租界内设有佣介牙行,那些奴隶被带至牙行,以契约工的形式买卖,议定价码后,买主交付定金,由牙行的人将人带至租界外——这个时候,大明律便管不到了。
买主交付余款,契约合同变成卖身合同。
“那若租界内有奴隶闹事呢?若他们逃出了牙行,向巡捕房报案,巡捕房管还是不管?”徐知行问。
林宗慧道:“租界里的牙行,只是个议价之所,这里即便有奴隶,也是自愿卖身的奴隶,真正的贩奴市场都在租界外,牙人既然把地方设在租界中,自然有万全之策。”
今日本该是由伍行带着徐知行去租界牙行了解情况,但昨日林宗慧却说,既是租界内的事情,她帮得上忙,毕竟是大明游侠司,这点能量还是有的。
徐知行一想,便把这事交给了林宗慧,毕竟那位伍叔叔是个大忙人。
两人坐着黄包车一路向东,在抵达东侧河岸时,看到了一大片白色的园子,林宗慧指着那道:
“这里便是租界牙行了,贩奴,只是这里很小一部分生意,夷人要与租界做生意,多会汇聚于此,这个地方,也是租界里唯一夷人比明人多的地方。”
她说得没错,徐知行放眼望去,尽是肤色各异的夷人。
“小侯爷随我来,你要找的那家牙行,在这边。”
徐知行随林宗慧穿过大半个市场,停在了一栋颇有异族情调的小楼面前。
土夯的四层楼房,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个倒扣的茶杯,工艺很精湛,光滑如镜的泥墙上,绘着各色图案,窗户又小又窄,想必里面光线不会很好。
这地方乍一看,倒像是个碉楼。
徐知行注意到了守在门口的几名守卫,皆是高大魁梧的黑蛮——这倒没什么,关键是,门口那个浑身穿金戴银,满脸堆笑,像是迎宾师爷一样的人,也是个黑蛮。
“黑蛮?”
“小侯爷有所不知,当年骠骑军西征至此,留下来大量黑蛮辅军,这些人在此落地生根,啸聚成群,与明人行商关系不错,长袖善舞,极擅捕奴。”
“捕奴?捕哪里的奴?”徐知行问。
他倒是知道,神州的诸多重工厂,非常喜欢用黑蛮长工,这些人孔武有力,干起活来一个顶俩。
“既然在兰登,自然捕的是萨克逊白奴。”
“捕了卖到哪里?”
徐知行可记得,神州没有多少白夷做工。
“卖到新洲,种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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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鲤鱼:24章作了些修改,末尾加了大约一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