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8 他立于垃圾堆的高处(2 / 2)阿鲤不是咸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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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

这里面的水看来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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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公子,大恩难忘,若是您想起了您那朋友的名字,随时来找我。”

赛丽亚满脸堆笑,目送徐知行和林宗慧离开教堂,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她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因为她讨厌卖笑为身。

谁能想到,只要给那些神父大笔钱财,街头暗娼之女,便能成为教堂的修女。

赛丽亚换上常服,从后门出了教堂,绕过了大半条街,在确定无人跟踪后,进了教堂对面那福利院的后门——本不必如此谨慎,这么多年来,没人知道她是谁,自然也没人注意她,但这是程序,乱了程序,会被罚。

此时福利院里的孩子都在上课,赛丽亚快步走上三楼,这里的走廊正对着教堂庭院里的露台,所以赛丽亚知道,当徐知行在观看台下的‘风景’时,他也是别人的‘风景’。

赛丽亚敲了敲三楼最靠边的一扇房门,在等了那么几秒后,她听到了一个慵懒的男声:

“进。”

房间很大,也很乱。

一侧堆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模型,另一侧则散落着许多写满文字,绘着图画的纸,那些文字与图画同样稀奇古怪。

墙壁上,用钉子钉着许多纸板,纸板上凌乱的写着这天下间的许多事情,比如其中一小块上是这么写的:

伏波十三年正月廿二-西元1954年2月13日

一人一刀,半月诛尽鄂东群匪。

……

伏波十六年三月初五-西元1957年4月18日

重回小西村,次日,屠云梦山匪。

……

伏波十八年正月廿三-西元1959年3月15日

杀飞马寨吾雍谷慕,两日后,登上福昌号。

……

伏波十八年三月初五,西元1659年4月25日

抵达兰登,与伍行会面。

……

这些事情,太小,所以只能在他的墙上占据那么一小块地方。

屋里的窗帘紧掩,没有透进半点光,所以书桌上点着油灯,昏暗的灯火后,一黑发黑眸的青年正舔着手指,翻动书卷——从五官看,他的确是个白夷,白夷,不全是金发碧眼。

书桌上,同样堆满了凌乱的书籍,书堆上有一个盘子,盘中是两块已经干掉的黑面包,黑面包旁,则是喝到剩下三分之一的牛奶。

这里非常乱,简直像个垃圾堆。

赛丽亚轻手轻脚的从一地狼藉中走过去,她特别注意不要碰到屋里的任何东西,因为所谓的乱,只是对旁人而言,在他眼中,凌乱才是他的秩序。

所有没有人会帮他收拾这里,甚至连那盘前天早上的早餐也是如此,如果他自己不端出去,就在这里臭了也不会有人管它。

赛丽亚站在书桌前,小声道:“人送走了,老板。”

“嗯。”

她等了良久,也不见那人说话,便开口道:

“老板,你怎么知道他要立牌位。”

他开口,是地道得不能再地道的大明官话:

“我不知道。”

“但徐知行早年藏身皇觉寺,所以养成了个有趣的小习惯,凡死在他手下者,无论敌我,他都会给人立牌修墓。”

“昨晚之事,大半因马丁而起,他在巡捕房里待了一夜,麻千户肯定不敢留他。”

“但他终究还是个守规矩的人,出来以后会等游侠司的人,游侠司肯定已经和镇藩司商量过了,他不能出租界,所以便会给他安排在冠军大道上那个招待游侠的客栈,到了那里……”

“离英烈园林也不远了,是个正常人都会想去祭拜祭拜先祖。”

“他一看到冠军侯灵龛,肯定就会想到马丁,他那么多愁善感……这个时候,你去问他立不立牌位,他肯定说立,即便他脑子里其实没有那么想,但你一说,他就会认为这是自己的想法。”

赛丽亚其实不太听得懂他的话,他说话一向是这么让人似懂非懂,但有几个字倒引起了她的兴趣:

“他,多愁善感?”

“何止多愁善感,他简直纠结死了,他就是个纠结人。”

纠结……是什么意思?

他合上书,抬起头——如果那张有两个浓重黑眼圈的脸不是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他应该是个长得像主角一样帅的人。

“所以人送走了你又过来是什么意思?”他问。

赛丽亚其实想说,我就是想找个理由看看您,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我就是奇怪……为什么您要让我去雇他……”

“很简单啊。”他说,“第一,昌裕王府那个人成天纠缠你,但说起来还算礼貌,我也总不能把他砍了扔阴沟里。第二,他要找的那个人我已经找遍了,如果人在兰登却连我都找不到,要么在岛上,要么在昌裕王府。第三,是该给他介绍介绍这位天子长兄了。”

“您是想让他和昌裕王见面?”

“不用我想,昌裕王自己会请他的,请柬已经收到了吧?”

“啊?什么请柬?”

“昌裕王寿宴的请柬。”

“哦,夫人早上已经收到了。”

“那他回去之后,应该也收到了。”

“昌裕王的寿宴,老板您……”

“我不去,让夫人去。”

“夫人她其实,很想您……您就当陪陪她……”

“你好像很关心我,”他微笑看着赛丽亚,“怎么,喜欢我啊?”

“啊~不,不是的……我就是觉得……”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喜欢我这事儿,可千万别让夫人知道了,要不然她可就不是拿针扎你大腿了——我允许你偷偷喜欢我,但别偷偷背着我做事,好么?赛丽亚。”

赛丽亚看着他,莫名的感觉到一丝阴冷。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要更加开朗、欢快,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大白天窝在一个小黑屋里,除了授课都不出去晒太阳。

“嗯,我知道了。”赛丽亚说。

“那说说看你为什么把他留在庭院里那么久吧。”

“我……”

赛丽亚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心中又知道瞒不过他,他只叫自己去雇他,让他和昌裕王的人见个面,却没有让自己做别的事情。

“我以为,您想见他。”

“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您从来没这么关注过一个人。”

“他可是帮我摆平了刁三,我不应该关注他么?”

“不,不太一样……我更觉得,您把他当朋友……老板,您真的不想见他么?”

“赛丽亚,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朋友,但他很早以前就死了,至于见不见他……如果我们同路,总会见面的——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赛丽亚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下了逐客令。

“回去以后,记得伍行那里领十鞭子。”

“好!”

虽然被打了鞭子,但赛丽亚心中莫名雀跃。

“还有……”

她走到门口时,那人又叫住了她。

“靠门的那个抽屉,第二层,红色的药膏是打了鞭子后上的,蓝色的药膏是给你腿上的针伤用的,夫人下次再吃你的醋,你可选择不伺候她。”

“不,不是这样的,夫人她……”

他又翻开了书,没有听下去的意思了。

门开了又关,有那么一刹的时间,明媚的阳光照进了屋子,照在了他的脸上。

但是最后,只有油灯下摇晃的灯影。

他舔着手指,翻着已经烂熟于胸书,这是《帝史本记》,朱允炆自己写给自己的史书,所幸大明史官还有些骨气,没有把它列作正史。

所有的欣赏与爱慕都源自对强者的崇拜,所有的赞美与褒奖都出于对力量的恐惧。

善行是愚者的自夸。

这些年来,他时常会感觉到些许孤独。

(二合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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