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们有三个选择。
比较直接的一个,主动向主上坦诚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
这么做,大概率会被调离。
不仅如此,更严重的一个结果,还会让主上和小官人之间生出隔阂。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搞砸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以后再想有什么好前程,也是不可能了,甚至还可能被主上迁怒,遭到处罚。
其次,继续对主上毫无保留。
比如小官人昨日刚刚添了那两个美姬的事情。
两人昨晚还私下讨论,由此联想,觉得小官人搬进来第二天就突然又病了,很可能就是前一晚与写意和留白那两个标志丫头太过放纵导致。
然而,这话要说了,小官人少不得要因这年少耽色被主上训斥一顿。而他们两个,今后肯定会被提防。
至于将来,下场更是难说。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折中。
比如添置丫鬟仆婢这种内宅之事,其实也可算无关紧要。他们不说,哪怕将来主上又另外知晓了,也不能说他们故意瞒报。毕竟主上让他们探听的是要紧事,不是什么鸡零狗碎都要记载。
思考了一路,邻近大宅门口,赵续已经做出了决断,还打算稍后进城途中与左七商量好,达成一致。两人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彼此又知根知底,他相信左七的想法只会和自己一致。
这么想着,赵续已经从小门来到大宅外。
放眼闹哄哄一片。
不只是门前堵了五六个皂衣差役,周围湖面上还散布着一些载有差役的船只,其中几艘正在追逐湖民小船。赵续刚走出大宅一侧的小门,就见一艘官船上几个差役用长杆捅翻了一艘小渔船,然后将落汤鸡似的两个湖民捞到船上,利索捆起。
正打量着,左七和戴三春陪着一位青袍官员走了过来。
相互见礼之后,自我介绍名叫崔计的这位户部主事就不再理会赵续,转向穿着体面的戴三春:“戴先生,本官奉命稽查逃役隐户,有人说这府上藏匿了湖上逃民,烦请交出,另外还要请主人家出来,和下官说个明白。”
戴三春一脸为难地刚要拱手分辩,赵续已经接话道:“这位大人,我家小官人身体有恙,见不了客。恰巧小的要去王府办事,小官人刚刚说了,让你和小的一起去王府,有什么事情,让王爷决断。”
赵续说完,戴三春便微笑着不再开口。
崔计转向赵续,有些不信,还有些‘你们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错愕,他显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莽撞人,愣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赵续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作假,才终于讷讷道:“这……这……只是些许小事,如何……如何能劳烦王爷大驾?”
对方有了退意,赵续也不愿多事,拱手道:“若是崔大人要一起,咱们这就启程。若不然,就请回吧。还有,小的寄养了两匹走骡在西边湖民家里,不知是否被崔大人缴了。若是,还请归还,在下总不能走路去王府,会误了事情。”
崔计显然不清楚这些细节,只是下意识跟着拱手道:“定是没有的,没有的。”
说着看向身后几位下属。
几人也听到了刚刚的对话,现在都只想着脱身。王府啊,那是他们能踏足的地方么?其中几个内心已是后悔,早知道有这一遭,今天就不会来凑这热闹。
王爷?
那马上就是皇帝陛下了。
谁敢招惹!
当下见上官看来,他们都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那里还敢为难?
这么又说几句,崔计亲自送了赵续和左七登上自家舫船,见船上没有船夫,还打发两个皂隶帮忙划桨。
来到大宅所在这座岛的西侧,这边也是热闹,不少湖民都如蚂蚱一样被捆成一串,凄凄惨惨地由一些皂隶看守着蹲在地上,赵续也一眼就看到自家最近采购后寄养在为大宅划船蔺家的两匹大青骡子。
开始想买马来着。
太贵。
当下稍微好些的马匹都被征做了军用,少量存留民间,也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消受得起。
这边跟来的皂隶吩咐几句,不止两只骡子被归还,同样被捆在人群里的蔺氏一家也被释放。
赵续不清楚今天具体怎么回事,不敢画蛇添足,只是让蔺氏一家六口先躲到自家舫船上,然后和左七一起骑上走骡直奔金陵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