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啊,给咱们带了不少的家乡特产!”
“都”
还没等蔡贵回话,外面突然一阵急促而又锐利的哨声,紧接着传来喊话:
“熄灯了熄灯了,在外面闲逛的赶紧回去休息,让我抓到的没有好果子吃……”
屋子里的众人没等他发话,瞬间把灯拉灭,随即摸黑钻进被窝,装作熟睡的样子。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果然这些人上床没多久,门帐就被一个高鼻梁卷头发的外国人粗鲁的掀开,拿着手电筒在屋内上下晃了晃,看到大家都“熟睡”的样子,十分满意。
“good”
随即放下门帐,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脚步声终于是没了,狗叫声的密度也小了很多,就连外面不时从窗户窜进来的灯光,也不见踪影。
屋内原本此起彼伏的鼾声,骤然消失。
随即取代的是声音压到最低的窃窃私语。
“哎哎哎,走了吧?”
“应该是走了,这老半天都没听见动静,我喂的虎子都不叫唤了。”
“肯定是走了,大家伙不用装了。”
“你是咋知道的,刚才一直见你蒙着头睡,也就这会儿把被子掀开了,这就知道了,被这些法国老抓住,一天的工钱可就没了。”
“还我咋知道?实话跟你说,咱们这些人里,就我鼻子厉害,那法国老身上都是狐臭,隔老远我都闻得见,现在闻不着,人可不就是走了?”
“你就吹吧你,再厉害有我那虎子的鼻子厉害?”
“嘿,故意抬杠不是,这人哪有跟狗比的道理?”
眼瞅着大家伙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还是蔡大站出来,披上褂子闷声道:“还tm吵,再吵把法国老叫过来,大家伙一起跟着扣工钱算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蔡大这才满意地走到门口,咣当一声,把抽屉打开,从里面摸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屋子里也没个灯,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玩意。
光凭轮廓,只知道是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察”
蔡大将一根火柴划亮,趁着这份光亮,众人才得知拿出来的是一瓶煤油灯。
为什么是用瓶,而不是用盏。
就是因为这个煤油灯就是蔡大自己做的,找一个带盖的小药瓶,将药瓶盖打了个0.50.8cm左右直径的眼,找一块薄铁皮,用薄铁皮做个小圆筒,里面塞上棉线,小药瓶里面灌上煤油,这便是做好了。
火柴凑到棉线跟前,一豆灯光开始随风摆动。
灯光是微弱的,像是省油,又像是缺油。
亮点一跳一跳,似乎蔡大下一口呼气重点,豆灯便顶不住会灭。
“还瞅啥呢?赶紧下来读报。”
听到这话,上铺的蔡贵立马秃噜下来。
“这不就下来了。”
拉了个凳子,把报纸凑到跟前。
可惜等了半天,也不见出声,蔡大又着急了,赶紧问道:
“哎,你怎么不读啊?”
“这不是光太暗了么,一跳一跳的看不清啥字。”蔡贵也是不服气:“你行你上!”
蔡大这下蔫巴了,把头别到一边:“我这不是不行么……”
难得见蔡大吃瘪,蔡贵差点笑出来,不过知道对方好面子,再刺激下去也是不好,就没接这个话题。
但灯光实在是太暗了,无奈只能把报纸凑得更近。
若是那豆光闪得再厉害些,都要烧着报纸。
“报纸上说了,上面给咱们带了家乡特产,其实是煎饼,带了不少嘞。”皱着眉头,蔡贵看着报纸说道。
“有煎饼,哎幼,我都多长时间没吃到煎饼了,那个味儿真香啊。”蔡大眼中的光一闪一闪,欣喜道:“带的有大葱吗,没大葱那味儿得少一半。”
蔡贵上下浏览了一遍,迟疑道:“这个倒没说。”
随即想到什么,赶紧补充道:“这大葱也不用带,这法兰西又不是没有,到时候随便买点,不就成了,再说了,就算是从国内带葱回来,那也干巴了,还有啥意思?”
“说的也是。”虽然嘴上附和,但蔡大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天天吃面包,嘴里都快吃出鸟味儿了,上次薅点葱吃,跟家里的比差远了,吃到嘴里都没劲儿。”
一旁的舍友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人家能给你带就不错了,还要这要那的。”
听到这话,蔡大立马不吱声了。
这手工煤油灯工业终究还是太差,离得远了看不清报纸上的内容,离得近了煤油灯上又冒着细长的黑烟,同时产生轻微刺鼻的气味。
感觉鼻子难受,蔡贵摸摸鼻孔,竟然掏出部分黑色残留物。
不过他也没在意,显然是早就知道其中的缘由。
“报上还说了,程教授也要专门给咱们华工办一份报纸,除了用白话文外,还会给咱们提供服务?”
“什么服务?”蔡大迫不及待道。
“好像说帮咱们代写和代读信件,同时办学校教咱们识字,识汉字,也是洋字……”读完这些话,蔡贵也有些不确定:“难道程教授这么好的?就算是收费的,那也不少费事吧,能舍得帮咱们这些泥腿子?”
蔡大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直接出言相怼:“你问我?我问谁?报纸可都是你一直拿着的。”
蔡贵则不跟他一般见识,想不通索性不想,干脆继续往下读报,下面都是程诺对于这些华工关心的话,描述了程诺来欧洲的打算,表示会改变这些华工的遭遇,改善大家的生活,帮助大家识字学文化。
对于这点,这些华工不置可否,毕竟当初他们签署到欧洲打工的合同时,可是明确告知不会在危险区内雇用中国人,劳工有权得到食品、冬夏装、住房、燃料和免费医疗……
可事实么,呵呵两字。
这么说吧,上周就有一个给坦克冲洗履带的华工,不小心被车给撞死,最后不了了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