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人,为啥给我们的都是稀饭,给那个年轻人稠乎乎的一碗,这也太不公平了,没把我们当人看啊!”
“都是人?人家跟咱们可不一样,是这地方的大掌柜的,能跟咱们同吃同住已经了不得了,再说人家吃得多,干的也多,上次扛木桩,别人都是两个人搭伙才弄得动,就他一个人就给解决了,你要有这本事你也吃硬饭。”
“说得好,咱们能吃上粥已经算不错了,看隔壁公家粥厂,想喝粥最好有硌掉半嘴牙的打算,人家大掌柜的能喝这粥,正面这粥能让人放心,你还在这闹,要闹去隔壁闹去!”
……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日子里,大家基本上都认识程诺这个“大掌柜”、“大善人”、“大先生”,起的绰号也都不一样,但都知道程诺是打心眼里为他们好。如今有他的表率,大家的干劲就更足了。
至于其中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这也是难免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将手中的活暂时交给别人,李老三给他老婆秀妮使了个眼色,让其悄悄烙了几个玉米饼,端着它们走过来。
“先生,趁热乎着你赶紧吃吧,一会凉就硬了,吃起来‘辣’喉咙眼。”
这次程诺没有拒绝,配上李老三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大口吃起来,边吃边问道:“怎么样,我去上海的这段日子里,有没有继续跟着先生们念书识字啊?”
李老三顿时有些紧张:“头……头开始认识字快,到后面就慢了,后面一直忙着收拾院子里的庄稼,就没顾得上念书,现在也就几百个,写的字也丑。”
这时秀妮走过来,新夹过来两个烙好的饼,嘴里取笑道:“你那不叫丑,就是麻虾跳舞,那能是人写的字吗,就是几个小木棍强行拼凑在一起,瞅起来别提有多费劲了。”
李老三不甘示弱:“谁说的,虽然丑了点,但认起来那是绝对不成问题,放到我们老家村里,也能被叫做先生了。再说我好歹也认识了几个字,你还不一定比得上我。”
秀妮也不服气:“就兴你认识字,不兴莪去学?实话告诉你,我也跟文小姐学了有段日子,现在会的字不比你少,先生经常说的那句话叫啥来着,妇女能顶……能顶……,先生那句话叫啥来着?”
“咳,妇女能顶半边天。”人家夫妻间吵闹,程诺也不想多掺和,低声将后半句话给补出来。
“先生说得对,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不信咱们回家比比。”有着这句话的“助攻”,秀妮的气势立马提起来,把饼放下扭头便走。
以程诺的眼光来看,秀妮嫂子那是虎背熊腰,家里家外没少干活,胳膊上都是力气,一般小年轻根本近不了身,难怪李老三的底气有些不足。
看到自己老爹吃瘪,旁边的两个孩子狗蛋儿妮蛋儿相视一眼,皆是捂嘴偷笑。
不料笑得太大声了,被李老三听见,当即眼睛一横:“看什么看,作业写完了吗,一天天的就知道玩,也不知道帮家里干干活。”
在外人面前,终究还是要给自己爹一点面子,两个孩子头一勾便跑到他娘秀妮那里,帮忙施粥,只是这脸上却止不住笑,这批评分明是没放在心上。
气得李老三牙咬的嘎吱响:“这个家,真是越来越没法待了,等这次回去我就跟郭先生说说,也一块儿睡在试验田算了。”
程诺笑呵呵道:“别人我不好说,你家妮蛋儿你舍得丢在家不管?都说闺女是当爹的小棉袄,你心疼起来眼里可容不下别人。”
李老三一怔,随即咧着嘴说道:“我家这不行,棉袄四处漏风,还不如不穿。”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脸上止不住笑,褶子一层又一层,显然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这饼啊,还是烙得焦一点好吃。”程诺摇摇头,一口气把饼都给吃完,喝了口粥顺顺道:“话说回来,咱们这次赈灾除了施粥,其它的手段成效怎么样,我这几天一直在学校,也没顾得上看。”
回归正事,李老三认真盘算道:“咱们按照受灾程度不同,家家户户分为极贫和次贫,人口也分大口和小口,按照不同的标准,咱们是有不同的补助的,保证每家每户都能拿到现钱,就是有些灾民家里的牲口……”
“牲口怎么了?为了肚子都给宰了?”程诺追问道。
李老三面露难色:“那倒不是,就是他们为了找口吃的,把牛马都给贱卖了,来年春耕根本没办法种地,甚至连地也给一块卖了,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老李想争取一把,看看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
越是灾年,越是让少数一批人暴富。
为了生存不仅把生产资料给卖了,就连土地也抛售了,眼下这些灾民是实打实的赤贫。
面对这样的情况,程诺也很为难,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索性趁着这个机会下决定:“这样咱们两步走,一部分按市场价把马牛和土地给买过来,来年咱们自己种自己选好的种子。
另外一部分,咱们招聘一部分赤贫人,到工厂培养,将来都是咱们的工人。
刚好你老李不是想当先生吗,认识了这么多字,基础扫盲就交给你了,可一定把他们给教好啊,要秀妮嫂子好好看看。”
本来听到程诺让他当先生,李老三佝偻着背,惊喜之余更多的是忐忑,毕竟这可是“先生”啊,他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能有这么一天。
可在后半句话提高自己老婆时,李老三立马将背挺直。
“不蒸馒头争口气,先生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