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教育家,若是在抗战胜利之时,成为继李公朴、闻一多先生被刺后,国民党反动派暗杀黑名单的首位,可能有人会说他只是触碰了四大家族的利益,人家排除异己,说明不了什么。
更何况他后面死于突发性脑溢血,刚好证明那“所谓”的暗杀名单,只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的事。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去世之后,陕北各界两千多人在边区为其隆重举办追悼会,伟人亲自为其写下挽联:
“痛悼伟大的人民教育家,先生千古。”
在我们的近代史上,曾涌现出许多知名的教育家,但能有“人民”和“伟大”二词来冠称的,只有他一个。
他就是眼前站着的青年男子——陶行知先生。
只不过眼下他正从完善個体人格与寻求救国之道的双重需要出发,还在认真学习和研究王阳明的学说,并为之倾倒,信仰其“知行合一”的理论,刚把原本文濬的名字改为“知行”。
等到名字真正变为后人所熟知的“陶行知”,还要等到1934年,结合多年平民教育的经验,提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的理论后,才再次改名。
蹲下身,陶知行先生搂抱着自己的学生,轻轻拍打着万籁鸣的后背。
“小万对不起,是老师不好,不该独自把你留在那里受罪,要是我带你一起走,也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了。不过老师既然回来了,一切都没事了。”
感受到其中的温暖,万籁鸣不但没有停止啜泣,反而哭的喘不上气来,将往日带来的委屈全部释放出来。
身为家中长子,底下又有三个弟弟,本着长兄如父的传统,万籁鸣从不敢在公众面前示弱,即便在程诺面前,他最多的情绪也不过是紧张,心里仍保持着那份坚强。
可在自己的恩师面前,仅仅是一个拥抱和几段温暖的话,就彻彻底底把他苦建多日的心理防线给彻底摧毁。
“老……老师,不怪你,这都是我没用,要不然也不会让人家看我笑话。”趴在老师背上,万籁鸣想伸手抹眼泪,可泪水就跟脱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都止不住:“老师,我……我其实是想笑的,可就是笑不出来,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是不是好没用啊?”
陶行知轻轻地拍着学生的后背,红着眼眶:“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小万可是我们班上画画最好的人,我记得当初你可是给我画了一个肖像,还是很不错的嘛。”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万籁鸣噗嗤一笑,直接哼出来个鼻涕泡:“老师你还记得这个啊,其实我当时画的并不好,把老师的脸都画得太长了,反而不太好看。”
陶行知从兜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的把万籁鸣的鼻涕擦去:“可不是吗,上课时不好好上课,自己在那儿偷偷画老师,能画的好吗?这么久没见了,本事有没有上涨了,老师能不能请你再画一张啊?”
“老师……对不起老师,可能我只会画马,画其他的就是糟蹋东西。”万籁鸣本来挺高兴的,但想想自己写生都做不好,给老师画就是在“侮辱”人家:“给人家免费画,本来都挺高兴的,结果画完就放狗咬我。”
看着他身上被撕成条的衣服,以及放在墙角的画板,陶行知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绷着嘴,再次用力拍拍万籁鸣的肩膀:“都会好的,老师相信你。”
万籁鸣的情绪虽然基本已经得到平复,但还是有些抽搐:“谢谢老师。”
“你心里有数就好,有些路还是得自己去走。”把学生扶起来,陶行知将他身上的土拍掉后,用胳膊夹着画板:“走吧,咱们师生俩在这也怪碍眼的,先带你下一趟馆子。”
这时万籁鸣才意识到,由于他身上邋遢,刚才这样连抱带哭的,把老师身上也弄得邋里邋遢,路人见状都离得远远的,从一个怪人变成了一对怪人。
陶行知在前面带路,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发现学生没有跟上来,回头撞见这一幕,四下看看很快就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笑道:“不过去之前嘛,可不可以先陪老师去把东西放下,这穿了一天的衣服,实在是太臭了,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万籁鸣原本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给放弃了,握紧拳头紧紧跟了上去。
只是奔跑的过程中,眼角似乎又有泪水涌出来。
“老师,你等等我……”
来到住处,陶行知把画板放下,从柜子里拿出两个苹果,走到卫生间边洗边说道:“你随便坐,把这里当家就好,桌上有凉白开,渴了自己倒吧,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顶着大太阳,万籁鸣着实有些口渴,把扣在桌子上的杯子翻过来,倒了两杯后,自己将其中的一个一口气喝完,这才感觉没那么燥热。
“老师,你就别忙活了,我喝口水就成。”
“好歹请你来我家做客,做老师的怎么也得招待你一下。”陶行知双手拿着洗好的苹果,在半空中把水滴甩掉后,自己先咔嚓咬掉一口:“脆甜脆甜的,碰巧你学弟家里卖这个,我就顺便买上几斤,味道还真不错,你尝尝。”
“谢谢老师,那我就不客气了,沾沾老师的光。”万籁鸣接过苹果,咬在嘴里甜在心里:“苹果好吃,老师洗过的更好吃。”
“你呀,还没说上两句,原来的尾巴可就藏不住了。”看到学生这个样子,心里也就放心多了,和蔼道:“在路上听说,你辞去原本商务印书馆的工作,重新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说到正事,万籁鸣把那口苹果咽下,认真说道:“对,仔细算算人这一生不过三万来天,还不如做一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我擅长绘画也喜欢绘画,以后就准备做这个了。”
陶行知犹豫了一下,坐到学生身边语重心长道:“小万,按道理来说,我不该掺和你的事,但身为过来人,莪还是想多说两句,绘画不一定就是一个好选择,后面的路会很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