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然科学的某一学科,即便是程诺也不能说都能掌握,最多也就是略懂一些皮毛。
不过身为科学院院长,他最擅长的是知人善任,知道哪些人适合哪些具体位置,最大程度发挥人才的价值,对于不同的学科总能找出合适的人来。
气象站在日常工作上,除了专业的气象学知识外,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那就是日常信息的传递,这个方面,程诺恰好有现成的人才可用。
是日,程诺准备带着尼古拉·特斯拉前往张公馆,然后和张謇一同坐车,前往徐家汇气象观测站。
虽然前面已经开过接风晚宴,将特斯拉介绍给各界名流,其中就包括张謇。
即便如此,张謇对特斯拉的兴趣依然十分浓厚,将程诺赶到副驾驶位,拉着特斯拉就是一阵聊。
在听到特斯拉这么大的年龄还是一个人时,张謇瞪大双眼,翘着胡子难以置信。
“致远,你不会是在骗我吧,我记得他就比我小三岁,如今我儿子岁数也就比你小几岁,按照我们那时的规矩来算,毕业后结婚生娃,我也就能当爷爷了,怎么这特斯拉先生还没结婚?”
此时的特斯拉正通过车窗,饶有兴趣的看着街景,心里还在盘算新型收音机的事,哪曾想这一老一少正在八卦他。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程诺,半侧着身子,回过头用国语说道:“张老,不是他不找,而是实在忙不开,没时间找,要不然以他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到。”
张謇捋着胡子,好奇道:“我看他也是挺正常的一個人啊,虽然刚才说话都是你翻译的,但内容也都是正常人思维,怎么可能就忙到孑然一身,就算是忙,真就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程诺点点头,看特斯拉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小声说道:“他自己说了,为了将脑海中的想法付诸实践,一天只睡两小时,并且除了睡觉之外,都在思考,所以人真的没空。”
张謇手一顿,差点拽疼自己,思索一会儿后鬼使神差般来了一句:“致远,特斯拉先生现在也六十了,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给他介绍个岁数小一点的,给他在中国成个家,也好拴住他的心,要是能再生个娃就更好了。”
听到这话,程诺当即差点就绷不住了,心说张老啊张老,你还真能想啊,直接要给人家拉红线,点上本地鸳鸯谱,也不知道特斯拉本人听到后是什么感想。
仔细想想,如果真让他在中国安了家,相当于又上了一层保险,后面也可以让其做一些民族意义更大的事,使唤起来更为方便。
不知不觉间,程诺的态度也开始暧昧起来,顺着张謇的想法往下走,越走越觉得可以,后面特斯拉能在这样一个卫生条件下,独自一人活到86岁,熬死死对头爱迪生,足以证明身体素质是不错的,若真能在这个年龄段结婚,后面能再发生些什么,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过这种事程诺也没啥经验,自己还是光棍汉一条,那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态度上有些含糊其辞:“这种事吧,还是得看个人的想法,外人很难插嘴。”
张謇眉毛上扬,笑道:“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后面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陈诺调整下坐姿,好奇道:“张老,你不会真要大包大揽下来吧?”
张謇也跟着看向车窗外的街景,似是毫不在意道:“老祖宗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其担心这个,不如直接把他变成咱们自己人就是了。”
后面再问,张謇便是什么话都不肯说,反而趁着教特斯拉国语的功夫,套起了话,对方还傻呵呵地用着生硬的国语,在那边回答,以为是教日常用语。
对此程诺也是无奈,见插不上嘴,索性在副驾驶座上坐好,闭目养神起来。
无所谓,我会出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在路程并不算太远,眼睛还没眯上一会儿,一行人坐着车就到了徐家汇观象台。
报上名帖,很快就有人下来,将其引上楼去,来到台长办公室。
看到张謇,观象台的台长、法国天主教会传教士劳积勋直接上前送上一个热情的拥抱。
“张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的精神如此好,看来上帝在这段时间没少保佑你。”
可惜张謇不信基督教,是个正儿八经的佛教徒,见状颇为无奈道:“劳积勋,很抱歉啊,我想应该是佛祖的功劳更大一点。”
劳积勋24岁时就来到中国,一开始便是作为原台长能恩斯的助手,后来回国修习天主教教义及数学,并在当地天文台实习。
后面接受邀请又返回中国,直接担任徐家汇观象台的台长,期间一直掌管观象台,直到30年后身体状况变差,这才选择回国。因其在华气象工作优秀,为法国海军在远东行驶提供重大便利,法租界还曾以其名字命名一条马路。
若想了解近代中国气象史,他和他掌管的观象台便是无法忽略的重要一页。
不过正因为掌管观象台这么久,中间担任过水利部部长的张謇与其产生过交集,两人之间的友情便是从那一时刻开始建立的。
寒暄两句,张謇将一旁的程诺、特斯拉介绍过去。
听到名字,劳积勋颇为夸张地给了程诺一个深深的拥抱:“程教授,很难想象你的年龄竟然如此年轻,却做出了如此大的成就,尤其是你关于类域论的发展畅想,更是让我深深着迷,让我不禁联想到我国的庞加莱,上帝是不是在你出生时亲吻过你的额头,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
程诺汗颜之余,也在感叹这家伙实在是太敬业了,三句话不离本职:“哪里哪里,目前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成果,还远远不够。”
不过到了特斯拉这里,特斯拉本人就比较抗拒这份热情了。
一来特斯拉性格偏内向,不太喜欢这种自来熟。
二来特斯拉的父母亲都是塞尔维亚人,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正儿八经的东正教神父,虽然和天主教同属基督教,但内部差异还是蛮大的,有着千年不可化解的恩怨,受这样的家庭环境影响,特斯拉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是什么教徒,也就更加抗拒。
双重因素下来,特斯拉对劳积勋的态度也就不怎么感冒了。
不过劳积勋丝毫不在意,传教路上尤其是在中国普遍是自然崇拜的这片土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依旧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既然是上门请求东西的,三人自然不可能上来就要,讲究的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慢慢的,话题就逐渐谈到最近的天气预报上来,说起徐家汇观象台服务对象,劳积勋忍不住自豪:“别看我们观象台似乎并不大,但那只不过是历史局限罢了,我们现在的服务对象覆盖整个远东海域,北起西伯利亚,南到马尼拉,西到印度支那联邦(原越南、老挝和柬埔寨),东到瓜姆岛(阿留申群岛之一),在这个区域以内的测候所,无不密切联络。”
程诺当即眼前一亮,和张謇对视一眼后相互点点头,意思是来对地方了,这么大的区域,气候复杂多样,将他们收集整理起来,如果能拿到手,对于中国气象研究的发展,绝对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
张謇装作咳嗽了一下,明知故问道:“各地气候变化迅速,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程诺也是一副很困惑的模样,附和道:“这么多的地方,简直都快把半个太平洋给覆盖住了,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上帝真的站在你们这边吗?”
劳积勋洋洋自得:“因为上帝就是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且我们是远东历史上最早的观象台之一,别的地方只是我们的学生,早在上个世纪日本东京中央气象台向我们派发鹿儿岛和高知县的气象电报。”
张謇又接着问道:“信息的交流是相互的,他们不会一直单向发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