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凤从来没遭受过这种待遇,傻楞片刻,终于“哇”地一声嚎叫起来。
“好你个王天仁啊,你这个丧良心的王八蛋,你搞不过别人就欺负自己老婆,你算什么男人,你怎么不去死呢。你这个坏种,大坏种,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你打,打死我算了,打死我你们兄弟一起过去吧。”
王天仁打老婆也是急火攻心,确实被余小凤打懵了才临时反击,可很快他就后悔了,从老婆身上翻身下来,又放低声音说:“你别叫了,有事情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回什么家,这日子我不过了,我要回我娘家。”
余小凤一骨碌爬起来,撑着壮实的身体下了地坑院,很快就推着自行车,车后面带着小儿子王宏伟。小宏伟才刚两岁左右,被父母的阵势吓得哇哇直哭。
院子里老四媳妇孙小兰急忙劝说她冷静一些,王天仁也跟着后面拉住车座不放,耐不住余小凤拼命的拳打脚踢,终是受痛抵抗不住,只好任她将小儿子带走。
他看着老婆骑着车子走远,目光回到王天孝家窑洞的门帘上,满脸的恨意,眼睛里闪烁的都是凶光。
良久,他将凶光掩饰在眼神深处,重新去捅烟囱了。
老三家闹矛盾,王天孝也懒得理睬。
因为烟囱被堵,没办法做饭,他只好将泥糊的炉子拿到院子里,锅架上去熬点玉米糊糊当作晌午饭。
这里一天只吃两顿饭,早晨十点左右一顿,还有一顿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主要是为配合地里干活。
早晨起早一些吃个馍馍或者饼就去地里干活,干到九点多饿了,回来做饭吃饭,吃完饭休息,等到下午吃过饭再去干到傍晚。
山下的人们生活节奏很慢,每天干不了多久活。
王天孝熬糊糊的时候,老三家的女儿花儿放学回来,看到他喊了声:“二达。”
王天孝笑笑,问了声:“放学了。”
“嗯。”花儿这孩子性格比较内向,一般很少说话,她进了自家窑洞,可能没看到人,便出来又问王天孝:“二达,见我妈没?”
王天孝看着八岁的小侄女,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只好说:“你妈带着宏伟去你外奶家了。”
“哦。”花儿注意到崖边上的王天仁,想了想说:“二达,你们家烟囱真是我妈填的嘛?”
王天孝点点头,严肃地说:“花儿不要跟你妈妈学,你要做个好孩子。”
花儿似懂非懂,抹起袖子进去做饭去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很小就很会做家务,但是却不受父母喜欢,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经常把个孩子打得满地坑院跑。
上辈子花儿最后被老三家二十万卖到山里,和男人搞不好,自己一个人去了BJ打工,日子过得也不好。
王天孝对这个侄女也没有太多概念,整个王家十几个孩子,他又和兄弟们关系紧张,所以与很多晚辈关系都一般。
王芳在里面听到花儿回来,跑到老三家去玩了。
王天孝想了想,没有喊姑娘出来,上一辈的事情与下一辈没关系,不能从小给孩子们留下隔阂和阴影。
正熬着,门被推来了,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小伙子。
是出去走亲戚的老五王天诚和老六王天信。
隔壁村一个奶奶的堂姐去世,不远不近,所以王家便安排了两个小辈去行勤,住了一晚上,人埋了才回来。
王天诚今年刚过十八岁,长得英俊帅气,一米八的大高个,因为从小立志当兵,所以整个人走路和站立都刻意学着电影里军人模样,显得很有气质。
而他身边走着的老六王天信则是其貌不扬,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个头也只有一米七刚过,就比老三王天仁高一丢丢。
王天诚在老大王天忠的介绍下开春就要去当兵,然后在部队上又考上军校,还娶了一位领导的女儿,一步步晋升,最后成为一名边防武警的大校,这是后话。
王天信初中没读完就不愿意读书,整日游手好闲,还学会赌钱,娶个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王天仁和王天义的怂恿下,上辈子和王天孝家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件,导致王天信被判刑三年半,而李雅丽重伤差点没抢救过来。
所以,上辈子王天孝和王天信基本就是仇人,彼此都恨不得对方立刻去死。
眼下,王天孝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弟弟,一时有些恍惚。
因为这个时候,王天信还没表露出那种恶毒的样子,反而很喜欢王天孝。
王老爷子去世的太早,死时最小的女儿王小竹才两岁左右,而王天信也不过五岁,王天诚九岁。
老大王天忠早早出去当兵了,老三王天仁根本顶不住事。
所以日子非常紧张的时候,王天孝就跟着母亲拼命维持生计,才勉强将几个弟弟妹妹养大。
生产队分配的粮票有限,不可能每个人都吃饱,王天孝便将粮食都让给弟弟妹妹,自己吃苜蓿草吃到整个肚皮都是绿色。
有年最最艰难的时候,实在没办法,王天孝就去生产队的食堂偷馒头给弟弟妹妹,结果被抓住差点打死,但怀里的馒头还是带了回来。
同样都感受到他的付出,有人心里感激,例如老五,有的人觉得理所当然,例如老六。
人和人不一样。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至少到现在,王天信还很喜欢这个二哥。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王天诚兴奋地紧走几步。
“哥,你回来也不说下。”王天信也跑过来,很快脑子聪明的他就发现了问题,“哥,你怎么在院子里煮饭?这么冷,我嫂子呢。”
“二嫂不是肚子大了么,这还问,二哥这是疼嫂子,你不懂。”王天诚打趣道。
“那也不需要到院子里啊。”论精灵,王天信不弱于其他人。
王天孝朝上面呶呶嘴,兄弟两人顺着看去,就看到正崖边上在捅烟囱的王天仁,两人眼光一对焦,都明白了道理。
笑容也都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