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楼有诗文,青衫大儒有才气。
知己难遇,两人相见恨晚,互不问性命,高谈阔论时推杯把盏,陆玄楼已有大醉之意。
“公子,您醉了!”
许秀低声提醒,陆玄楼凡事皆可,唯独这酒量是真不行。
陆玄楼将酒杯倒扣于桌案,道声抱歉,伸手推开窗户,清冷秋风吹入高楼,酒意散去一大半。
青衫大儒也不强求,别有深意说道:“方才听阁下自言自语,有亡国之语,似有所指!”
“楚人不知愁!”陆玄楼隐晦说道。
“楚国有江南水乡,沃土千里,百姓安乐;楚人有诗文风流,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青衫大儒笑问道:“不知楚人愁从何处来?”
“魏人虎狼,灭楚之心不绝,愁自北边来。”
陆玄楼笑道:“楚人偏安二十年,已经忘记烽火狼烟,握不住刀剑,也拉不开弓弩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青衫大儒知陆玄楼所言不虚。
今有神墟现世,大魏、蛮夷皆动,唯有楚人置身事外,依旧吟诗作赋,楚地武夫也作璧上观,看一场龙争虎斗。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悲之处!
二十年前,楚国的楼船灰飞烟灭,楚人的心气也随之沉入大江,此后二十年,楚人能作诗赋,不敢言兵,因而年年纳税,岁岁称臣,备受魏人欺凌。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青衫大儒怅然说道:“魏人无道,以武持强,可怜宫阙万间,更可怜众生疾苦。”
“其无道乎,其真无道乎?”
青衫大儒之言,陆玄楼万万不能苟同。
“大魏强盛,百姓有荣共焉;楚国疲惫,百姓有耻羞也。”
陆玄楼笑道:“由此来看,魏人有道,楚人无道。”
“魏人为一己之私欲、一人之尊贵,以兵戈乱世,以铁骑灭国,以刀剑夺命,使东荒百姓流离失所。”
青衫大儒反驳说道:“大魏仁义不施,天怒人怨,岂是有道之国?”
“大魏无道,无道在南楚和蛮夷;大魏有道,有道于魏人于东荒。”
陆玄楼笑道:“自妖族败走大荒,东荒便烽火千年,裹尸者难计,受苦者无数。”
“灭国十一,破蛮夷三部,成天下一国,东荒无战事,兵戈戛然而止,方有太平可期,魏人为此而战,有道且有大义!”
“阁下所言,或有道理。”
青衫大儒摇头说道:“然生我者父母,养我者故土,楚人虽然疲惫,却也不愿做亡国之人。”
“这可不是楚人说了算的事情?”
陆玄楼握掌成拳,笑道:“拳头,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就大,也就谁说了算。”
“终究是以强凌弱,非浩然之事。”
青衫大儒笑道:“我辈读书人,当仁义为先,礼教为后,图谋大同。”
陆玄楼不以为然说道:“仁义约束不了他人欲望,礼教也束缚不住他人手脚。”
陆玄楼与青衫大儒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孰是孰非,各有计较,直至日暮,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场秋雨突如其来,神墟也在此刻开门。
“造化如雨落人间,真是好气象。”
陆玄楼不再与青衫大儒争论,扔下酒钱,往神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