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山河宴第四轮对阵名录在诸宫传开。

从毫不起眼的玉英弟子，到晋级最终预选决赛，姬无邪毫无疑问是本次预赛里最大黑马，哪怕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以灵根全无的凡人之躯接连胜过三名剑宫弟子晋级，有人称他天资不凡，又有碧玉堂大师姐在旁帮衬，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没有人会认为他能更进一步。

因为最后一轮对阵里没有弱者，也因为他的对手是昆仑宫扶风。

扶风四岁入山，在戒律长老座下修习二十载，一身剑法卓绝，单以昆仑宫弟子论，一直能稳稳排进前五，去年岁考更是拿到了第三名的佳绩，仅排在顾楼、淿月之下。

据传他承天剑法已修至最后一剑，天墉六壬法剑与琼华神虹诀也趋至圆满，三宫剑法没有薄弱处。闭关清修后，剑意愈发凝纯，放眼诸宫也鲜有敌手。

当姬无邪遇上扶风，二人实力差距便显得过于悬殊，哪怕这匹黑马之前表现如何惊艳，也再没人对他抱有任何期望。

唯一没有放弃的，只剩下姬无邪身旁数人。

莫望舒气得满脸通红，一手直接把那封剑书撕得粉碎，怒道：“肯定是长老们故意安排的，他们就是见不得你好！”

七夕师妹也有些自责，觉得要不之前自己与扶风结怨，也不会闹出后面那么多事情，眼下扶风对阵师兄，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

姬无邪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这一路上碰到的对手都不俗，早就知道诸宫长老把他当成了试剑石，就是不知这最后对阵究竟长老安排，还是扶风自己提的。

要亲手把自己打落尘埃啊，当真有趣。

“咚咚咚——”

经楼大门被敲响，有客人造访。

本以为是阿椿师姐，开门一看，竟是顾楼。

“顾师兄，你……”

姬无邪话没出口，顾楼已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明日要与扶风对决，我就想着要不要过来一趟，陪你练会儿剑。”

姬无邪明白师兄好意，觉得有些不妥，打趣道：“师兄你可是昆仑宫大弟子，这般胳膊肘往外拐，不怕被人说闲话？”

顾楼耸耸肩：“出山前我也指点了扶风几招，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来陪你练练……说来你可能不信，今晚陪扶风试剑的有剑宫二十位多位弟子，其中好些都是曾与你交过手，你不担心？”

姬无邪笑道：“担心有什么用，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就是了。倒是师兄心胸宽大，令人佩服。”

“去后山吧，那儿空旷些。”

众人正准备出门，忽然又有一人匆匆御剑赶来，正是琼华宫陆十一。

姬无邪不由心下一暖，招手道：“陆师兄也是来陪我练剑的？”

陆十一看见顾楼在此，不太乐意道：“早知道大师兄在这儿，我就不来了，山里还有好多人等着我试剑呢。”

“没事，来都来了，多打几场再走，咱们去后山。”

……

……

夜渐渐深了，半月湖畔再次安静下来。

陆师兄和顾师兄陪练结束后接连离开，只剩下莫望舒还陪着他。

对于明天的战斗，姬无邪心里并没有底，方才与顾师兄大战三百回合，反倒让他更明白普通人和仙家弟子的差别。

单以境界而论，自己如今是通明境，再往上些知命境弟子可以感知天地灵气流动积蓄真元，乐天境弟子可以将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一招一式中都带着仙家剑意，哪怕手持木剑也能削铁如泥。

姬无邪眼下所能依仗的无非是仙风云体术和一气通贯拔剑术，凭借过人的身法鏖战游斗，再于绝境之中舍命一击。

除此之外，虽然也能以灵石催发符箓，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符术，只能扰乱视听，算不得真正战力。

顾师兄说那扶风已是乐天境巅峰，承天剑式修至第十二剑，几乎把自己甩了整整两个境界。

这种高难度的越级战斗，自己要想赢，除非能发生奇迹。

他伸了个懒腰，大咧咧地往草坪上一倒，望着头顶漫天繁星，觉得还是少想一些为好，否则真要提前打退堂鼓了。

莫望舒在他身旁坐下，见他愣愣地一言不发，便主动开口道：“你在担心明天的决赛？”

“没有。我在想九天之上是否真的有仙宫，如果有的话，那些仙人们是怎么在真空里生活的，难道不需要氧气？”

莫望舒给了他一拳头：“你正经些。”

姬无邪笑了笑：“多想无益，顾师兄今日本来是想帮我来着，结果打了几场我才发现自己和真正剑宫弟子的差距，终归还是吃了没法修行的亏。”

莫望舒沉默了会儿，忽然道：“我曾听姑姑说，各宫真人都有通天本领，可以亲手为凡人开辟灵根，播下道种，要不回头我去求求爹爹？”

姬无邪却道：“这种能让人脱胎换骨的仙术一看就极为麻烦，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你继续付出下去。”

“没有啊，能帮你做些什么，我很开心。”

“突然有点想喝酒。”

姬无邪咂咂嘴，在乾坤袋里翻了翻，却没找到。

莫望舒提议：“要不我们去城里喝？”

“太晚啦，明天再喝也不迟。要是打赢了就是庆功宴，要是打输了就是借酒消愁宴。”

两人肩并着肩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繁星在夜空中亮起。

这样的景色，无论看多少次也不会厌烦，也能让躁动的心渐渐平复。

姬无邪没来由地想起，自从开始认真修习剑法，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早些年完全不能修行的时候，可以心安理得在经楼里当咸鱼。

系统觉醒后，自己满山里冲浪撩妹，为了一点点好感度四处沾花惹草。

待真正拿到剑谱与人冲突，旧时记忆也开始苏醒，那些血海深仇也时刻警醒自己必须努力变强，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还是太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