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卢象升的尸体开始出现异味,李毅下令封死棺盖,藏入满是冰块的地窖。
兵部尚书杨嗣昌既不愿相信卢象升已死,又不愿亲自亲来查看,明显是在刻意刁难。
汉人自古以来有‘盖棺定论、入土为安’的说法,杨嗣昌这般行径,让李毅连恨他的心都没有了,只剩下不屑。
朝中政见不同,在清军入寇的时候背后捅刀子,在卢象升死后还如此刁难,即使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不该如此吧!
说到底,有些人的无耻,简直侮辱了‘无耻’这两个字。
一个多月过去,卢象升战死的传闻怕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但还没一个正式的通告发向南直隶老家,因为兵部并未确认卢象升的死亡。
五月初,清军退走。
兵部终于确认了卢象升的死讯,但连一句嘉奖的塘报也没有。
京城戒严解除后,山西各商号迅速派人入京打听消息,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财路。
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入朝觐见崇祯皇帝,被任命为蓟辽总督,陈新甲不出意外被任命为宣大总督。
陕西巡抚孙传庭因为主战,与兵部尚书杨嗣昌和高起潜大吵了一场,最终,孙传庭连入京觐见崇祯皇帝的机会都没有。
更让人恶心的是,杨嗣昌把孙传庭带来勤王的秦兵强行留下驻守蓟辽,孙传庭本就感染风寒,盛怒之下直接气至耳聋。
大名府离北京城不远,李毅要得到这些消息不难。
六天后,李毅得到一条与他有关的消息:太原总兵虎大威、宣府总兵杨国柱血战致败,朝廷不做追究,宣大参将李毅畏敌避战,免职戍边。
对于朝廷的处置,众将都愤愤不平,李毅却无所谓地说道:“这处置比我想象得要好一点,我原以为兵部会直接宣布我为叛逆呢!”
从决定去救卢象升,从决定大张旗鼓为卢象升办灵堂起,李毅就预料到朝廷对他的处置结果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柳随风见众将有些不解,开口解释道:“兵部既然饶恕了太原、宣府两镇总兵,当然不好再追究主上的罪过。”
李毅这时摊开手对众人说道:“诸位,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若想离开我绝不阻拦!”
众将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回道:“我等誓死为大人效力!”
对于众将的表忠,李毅心中很是感动。
不过,李毅还是说道:“诸位跟着我路很难走,可能和义军没什么两样,朝廷虽然没把我‘一棍子打死’,但只要杨嗣昌还在朝堂,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绝对没有哪个督抚还敢用我。”
“整个大明我只相信大人!”陈靖玄露出懒懒的笑容。
“我们这些人能活到现在,都是大人赐予的,大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韩必先第二个表态。
“大明那些庸碌的官吏,在我眼里连我骑的那匹马都不如!”贺渊略显傲娇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誓死为大人效力!”杨国忠没有太多华丽的词语。
“大明再没有第二个人值得我去追随!”阿穆尔抬头与李毅对视。
“我不会留在这里!”柳随风板起脸,说出来的话让大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他很快莞尔一笑道:“我要去江南,大人不是宣大参将了,我担心秦宁生出要不得的想法。”
李毅感觉心中暖暖的,伸手示意众人起身,不管现在和未来有多么困难,至少有这些人和自己为伴。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毅开口道:“煽情的话我就不多说,我只想告诉大家,大家不负我,我必不负大家!”
李毅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我准备护送总督大人的灵柩回乡。”
“陈新甲任职宣大总督后,宣大对我们来说已不是良善之地,除了已经接过来的核心家属,诸位还有想接的亲人,请近期做好安排。”
“未来挺长时间内,大明没有哪个地方比江南更安定了,我们的家人会先送去江南。”
家人迁徙的事情交代完后,李毅又继续交代道:“现在太行山的据点找好了,大家近期带人赶往那里。”
“陈靖玄,你带斥候队在外打探消息,阿穆尔,你带蒙古轻骑配合陈靖玄打劫为富不仁的富户,或者与清虏有勾结的商号,为大军筹集钱粮。”
“我不在的时候,据点中的事务由在座诸位共同商议决定,走之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到时候……”
进入五月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李毅向大名知府上缴官印后,带着破虏营借着夜色撤离,悄然赶往太行山据点,为接下来要办的事情暗暗做一番布置。
五月十日,李毅收敛卢象升的遗体,开始护送卢象升的灵柩回乡安葬,同行护送的有赵信、秦虎、六十多个来自南直隶的天雄军将士,以及三百破虏营将士。
五月十二日,锦衣卫飞驰向保定城,保定巡抚张其平被崇祯皇帝追罪押送京城。
满清每次入寇大明,沿途的大明官员就要换一茬这成了大明朝廷不成文的规矩,此次卢象升战死与张其平有关联,所以被格外追罪。
当然,张其平背后有兵部尚书杨嗣昌支持,被追罪最后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锦衣卫清晨出城,往北走了五十里,晌午时分到达苍云岭,这附近有一条通往京城的官道,平日里一直有人走动,可不知为何今天路上有些空空荡荡。
押送张其平的囚车轮轴有些变形,走在路上颠簸得厉害,张其平耷拉着脑袋,下巴在坚硬的木头上摩擦出血来。
“噗啦!噗啦!噗啦!”
密林内突然飞出一群飞鸟,把押送的锦衣卫吓了一跳,他们这才意识到今天的苍云岭有些诡异。
没过多久,密林内响起一声唿哨,从林内冲出的两百蒙面骑兵拦住张其平的囚车。
变故突然发生,押送的锦衣卫一阵慌乱,各自抽刀护在囚车周围,明晃晃的刀面倒映出他们慌乱的面孔。
锦衣卫千户勒马转身,可还没等他策马逃跑,迎面又涌出一部骑兵。
“锦衣卫的大人不要慌张,我们只要囚车中这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骑兵队伍中走出,听口音应该是三府人。
“大胆,这是朝廷要犯,岂能容你们随意劫走?”锦衣卫千户手中战刀挽了个刀花,色厉内荏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