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低声道:“其实咱也能看得出来,这些紫石街的街坊们根本就不是无意不去参加大婚。”
“就好比说这个郓哥,他之所以不去,纯粹是怕惹恼了姚二叔和赵四叔他们。”
潘金莲沉默不语,武松以为她没听见,便转头看向她俏脸儿。
眼见她的这张俏脸儿之上满是忧苦,仿佛一夜春风将枝头上的绿叶红花全给吹散了。
方才的嫣然笑意在她的俏脸儿上,彻底荡然无存。
武松心中明白金莲因何如此,便拉着金莲坐到椅上,陪着金莲打量房内的每一处角落。
潘金莲追思过往,忆起往昔,想起她当初随武大郎刚来到此地时的落魄模样。
多少年光景过去,在那张大户家中受尽雪雨风霜,到底此生就这么交代了。
被张大户家中的那只母老虎摆布来、摆弄去,嫁给了武大郎这个三寸丁谷树皮,这么一个披着猥琐人皮的臭老鼠。
此刻,当初刚刚搬进来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
武大郎的亡妻之女迎儿跟随在他身后步履蹒跚地走进,身上背着大包小裹,房内无一处不是灰尘遍布。
武大郎自觉自己无能,如花似玉的潘金莲嫁给自己着实受了大委屈。
于是他手拿笤帚和抹布一再相告:“娘子且去客栈里住上半日,我们爷儿俩将此地规整一番擦拭干净之后,你再回来也不迟。”
潘金莲自小便被母亲卖来卖去,先是进入王招宣家中,后又进入张大户家中,吃苦惯了的。
倘使武大郎这人相貌不是那般丑陋猥琐,便是让她连续打扫十间这样的肮脏所在,她也无所谓。
但她一看见武大郎便心生绝望,于是这般,刚来到此地她便开始做起甩手掌柜。
脏活累活全部都推给武大郎和迎儿去做。
迎儿毕竟是个女孩儿,加之又是武大郎的亡妻所生,武大郎压根就没将迎儿放在心里,压根就没将迎儿疼爱。
此刻,潘金莲将初来到此地时的想法和念头,一并告诉给武松。
她深深地依偎在武松怀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所幸当初奴家没有拐个汉子来,不然奴家也就无缘与你相识了。”
武松摇头苦笑道:“可能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今生今世该是我来找你。”
潘金莲满脸憔悴地从桌上将那盏灯拿了起来,放在眼底定睛细瞧。
“你瞧这盏破灯,这还是上一户卖房之人留下来的,本就该扔了的,亏得你哥哥好生一个勤俭持家的男子汉!”
“他愣是将这盏破灯留了下来,一路用到他临死之前。”
“我每日看见这盏破灯,足够猜想到今生之无望,但每当我要扔了它,你猜你哥哥说什么?”
武松问道:“他说什么?”
潘金莲睹物思人,满脸嫌弃地道:“每当我要扔了它,你哥哥总说破是破了点,却也不妨碍使用。”
“我这便拿抹布将它尽量擦干净些,娘子你便继续用了吧!”
说到最后几字之时,潘金莲竟是被气得笑出声来。
武松也能够听得出来,她这笑声里满是讥讽和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