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的东京城八十万禁军副提督,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权势之人。
然而现如今陈家倒了,树倒猢狲散,空空留下陈敬济这么一根独苗前来清河县投奔西门庆。
西门庆心中之郁闷,自是可想而知。
从此以后,既是没有了陈家在东京城的照拂,白白的还得分出一副碗筷来,养上陈敬济这么一位闲人。
说到底,此事已经别无他法,谁让陈家走到了这一步。
其实倘使陈家当真无法东山再起,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将陈敬济赶出去也是大大的无妨。
可西门庆不愿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西门大姐和陈敬济二人好歹夫妻一场。
吴月娘,李娇儿,孙雪娥三人先是将目光放在西门大姐和陈敬济身上,眼见他二人哭个不停,又看向庞春梅。
眼见庞春梅容颜憔悴,身子乏累,想来定是吃尽了苦头。
吴月娘走至近前,轻轻抓住庞春梅玉手,郑重说道:“辛苦了,春梅。”
庞春梅有气无力地摇头,苦笑道:“春梅从小无依无靠,亏得老爷用银子将春梅买回家里,本就是无以为报的。”
“春梅只是区区的一个丫鬟,自是应当尽力为老爷分忧解难,故也算不得什么。”
李娇儿道:“话虽是这么讲不假,可春梅你这一路颠波,实在也是憔悴了太多。”
一干人等在院内逗留良久,归来的这三人又饥又饿,于是众人在前引路,带着三人向膳厅里走去。
走至第一进院里的拐角处之时,陈敬济刻意在暗中用力掐了掐庞春梅的大腿。
庞春梅花容失色,疼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连忙转头看去,只见陈敬济那鬼鬼祟祟的眼神躲藏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她立时心生嫌恶之情,死死地咬紧了白牙。
旁人自是有所不知,女婿陈敬济在逃亡的这一路上,不断骚扰庞春梅。
实是苦也!庞春梅一面既是担心被蔡京蔡太师的人暗中加害,无论是走到了哪座城,无论是行至了哪座山,始终都是专挑僻静无人的小路。
另一面,她还要时刻提防人面兽心的陈敬济。
每逢西门大姐休息之时,这陈敬济便偷偷摸摸地凑了过来,一双手极是不老实。
此刻,这些时日以来的所遭所遇,便如同是在戏台上连番演绎,在庞春梅眼前一幕幕不断重现。
庞春梅对此并不敢多加声张,只是将其深深地揣在心底。
府上众人对庞春梅都甚为了解,她这人其实过于高傲自负。
乃是典型的心比天高之人。
当年庞春梅被西门庆在外花了点银子买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在西门庆府上做丫鬟。
庞春梅,十九岁。
她原是临清城内庞员外的四侄女,她娘将她生下来不久便死,三岁之时,她爹也死。
大宋政和二年,黄河下游洪水肆虐,其时,年仅十五岁的庞春梅被叔叔庞员外从洪水中拯救出来。
按说她人生到了这一步,应当是苦尽甘来要见晴了的。
惜于那庞员外为了救她,丧命于洪水之中,于是她仍旧孤苦伶仃,无处逢生。
如此这般,她独自一人辗转四方。
上运河,至临清,最后来到清河县。
来到清河县之后不久,被西门庆府上的人薛嫂用十六两银子买到府中,多年以来,她始终都在吴月娘房中做丫鬟,侍奉吴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