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拱极将“知道了”这三字咬得死死的,武松溪听着,心中已有了数。
但张、陈二人就如此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真可称得上是惨也,苦也。
李拱极心知武松此人品性端正,嫉恶如仇,张、陈二人没来由地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多半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于是,李拱极亲自为武松溪斟了满满一杯酒,双手呈上,道:“武都头,此事非同小可,对方来头不小,不可管。”
武松溪将这杯酒好生接了过来,也不喝,只是放回桌上,问道:“敢问大人从一开始便全都知道吗?”
李拱极用手一指桌上的两封书信,沉声一叹,道:“此乃半个时辰之前送来于此,是临清城来人。”
武松溪轻一点头,面无表情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位朝廷命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凭空被人诬陷杀害,未免忒没王法了。”
李拱极面露一丝苦笑,说道:“今日也是合该有事,偏生是他张捕头率领一众捕快前去丽春院,倘使换做旁人,想必也是轮不到他头上。”
“信中已写明白了的,临清城通判王道坤的五夫人点名道姓要力保朱氏的相公,武都头你走过来看。”
“这夫人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倘若朱氏的相公有一丝闪失,临清那边必追查到底,如此,本官头顶的乌纱帽都难保。”
武松溪眼看着这封字迹清秀的书信,一时间心乱如麻。
碍于张、陈二人尸骨未寒,不禁是冒死说道:“这夫人在信中写着她与那朱氏的相公沾亲带故,可真是荒谬至极。”
“今日之事看个明明白白,分明是一对苟合已久了的奸夫淫妇罢了!”
李拱极的双眼目光不曾从书信上移开,冷笑道:“却又有什么新鲜?武都头,这话也就是你我二人私下说了,本官方才看了第一行字之时,心中就已清楚,这夫人背着王道坤干着好勾当。”
武松溪心下暗道:这世道,和我前世又有什么分别。
奸夫淫妇勾搭成双,担心妇人朱氏坏了他们的好事,提前下手合谋将其杀死。
一旦东窗事发了,仗着有权有势,命人好一番颠倒黑白杀人灭口!
事已至此,张、陈二人既命已归西,李拱极感念自己与他二人日久天长颇有些情分。
于是决定辛苦一场,以今年清河县收成不佳为由,恳请上面拨银一百两下来,作县衙内务用资。
届时,李拱极定然是一两不留,将这一百两一分为二,给张、陈二人各自家中送去五十两安葬费。
当然,倘使上面不肯拨下来这一百两银子,也就作罢。
今日武松溪所遭之事,李拱极心中多少都有些愧疚,于是便私自给了他八两赏银,顺便道声武都头辛苦。
武松溪收下这八两赏银,大步离开县衙。
却说那张青云家中此时各处房门紧锁,他娘子与知县大人李拱极之子李拱壁正躲在后房一间屋里玩得正好。
正是要到那紧要关头,忽听得张青云亲娘在前面正厅里大呼小叫。
惊声询问来者:“你这厮分明满口胡言,我儿张青云武艺超群天下无敌,他怎么会死!”
妇人听了,先是与李拱壁对视一愣。
妇人嘘声道:“今日一大清早,奴家就将家中各处房门紧锁了上,这老婆子又是如何进来?”
李拱壁用力一寻思,脱口而出:“这老婆子该是昨日便来,夜里住下,倒也无妨,咱二人行事小心诡秘莫测,谅这老婆子定然仍旧被蒙在鼓里。”
妇人恍然大悟,一时间心中又开始急了起来,使劲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