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东面靠里边的位置是灶台,铁匠炉里的灶台一般和老式锅台一样,呈方形,不过这家的是灶台是长方形的,灶台平面南北长约一米二,东西宽八十公分左右。
灶窝深四寸,大小与十六开纸一般,也是长方形。
木质的老式风箱紧贴灶台靠着东墙。
砧子是呈井字形的黑铁疙瘩,看起来像是一只悄悄伸出四只爪子的缩头乌龟,安放在高约一米二的大木墩上,紧靠着灶台。
周平安进到院里的时候,屋里的三位师傅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正值壮年的那位汉子的正在抡大锤,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左手握铁钳翻动铁板,右手握小锤敲击着,两人全神贯注,你敲一下我敲一下。
“叮!”“当!”“叮!”“当!”“叮!”“当!”声音清脆,节奏鲜明,除了声音大了一些,再无其他让人心烦之处。
偶尔两位会停下来,将手里铁钳夹住的铁板放到灶窝上方继续加热。这是最年轻的那位就会咬牙切齿的加速拉风箱,直到火光发蓝,或者老师傅拿走烧得通红的铁板。
三人也不说话,配合全靠默契,光着的上身,汗水淋漓,胸前布满伤疤。
这就是一个铁匠炉的基本配置:师傅、徒弟、火工。
年老的是师傅,手握小锤一边用特定的击打方式暗号来指挥徒弟锻打,一边用小锤修改关键位置。
中年男是徒弟,手握重锤进行锻打。
最年轻的是火工,负责烧火,掌管温度,同时他也同时在看,在学。
听着悦耳的击打声,周平安静静的站在门外。
原本幽暗的房间,被炉火照的通红,师徒三人全神贯注的劳作着,通红通红的火星随着铁锤的击打迸溅到他们黑黝黝的皮肤上,汗水随着动作从他们身上虬结强劲且富有弹性的肌肉上滑落,这幅极具冲击感的画面,让劳动人民的美展露无遗。
过来十几分钟,随着“呲啦”的声响,老师傅把已经初步成型的铁板没入一旁的水槽里,丢下手锤,然后双手交替抹掉两臂上的套袖,将其中一只的里子翻出,当作毛巾往脸上额头顺时针抹上一圈,掉个面儿,在逆时针抹上一圈,刚刚丽丽叨叨黑不溜秋的脑袋算是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小伙子,有事儿啊?”老师傅站在屋里喊到。
徒弟趁机把早就准备好的大生产烟递到他的手上,拿起火钳从灶窝里夹出一块红炭,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将已经掉在师傅嘴上的烟卷点燃。
“您好,老师傅,我这有点下脚料,想看看您这能不能用的上。”
此时,火工也不失时机的倒上半茶缸白开水,用双手恭恭敬敬的捧到师傅面前。
就这样,老师傅叼着烟,边喝着水,边慢慢走到门前,低头看下已经打开的麻袋里边
“呦,东西不错啊,小伙子,哪来的啊?”边说话,边抬头望向周平安。
周平安赫然的笑着说:“老师傅,您见笑。我们院都是轧钢厂的工人,这不张家缺把菜刀,李家缺口铁锅,王家没有勺子铲子啥的嘛,听说您这手艺好,就让我这个小年轻到您这儿看看”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服装厂的工人家里不缺线头布头;食品厂的工人家里不缺零食嚼谷;木器厂的工人家里不缺马扎板凳,同样轧钢厂的工人家里也不缺废铁破钢。
都无非是沾点小便宜而已,小打小闹的,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小事儿。
老师傅活了这么多年,也都知道里边的道道,开口询问也无非是想在确认一下,图个心安。
“哦,这样啊”老师傅也是人老成精,喜怒不形于色,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虽然你带来的材料不错,但是我们师徒也得吃饭。这样吧,二比一的量交换之后,你再给我们三块钱的手工费吧”
周平安一听立马答应。
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吃亏了,但是周平安不这么想啊。
这些下脚料在他手里那就是废品,但付出一点点钱和这些用不上的废品就能换来可以使用的工具,那就不吃亏。
“嘿,你老儿大气。就冲您这手艺,我这可占您便宜了啊。”周平安依然高兴的拿好话儿捧着老师傅。“来,我给您放称上,麻烦您称量一下”
本来周平安姿态就放的低,再加上几句好听顺耳的话捧着,这一下子就让老师傅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毕竟,这些个废铁在他看来可是有贼赃的嫌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