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真心觉得这时代的汽车还不比车夫的腿脚方便

早起的黄包车“铃铃”地跑了十几趟，这烧油的玩意儿才从东直街慢悠悠地拐了一个弯

不过倒也凑合，一路这么摇着，只当是观景了

故乡世界的这座城市曾被冠以“魔都”之名，此时已过黎明，街道伴着升起的太阳逐渐苏醒，车窗外是逐渐黯淡下去的灯火，乞丐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伴着咸腥的海风渗进车窗，不见魔幻，反而透露一股世俗的厚重。

黎澈很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当然，要是没有那些穿着黄色军装的东瀛人就更妙了

“倭人的军队可以随意出行公共租界？”

“按理说不行，可地方归了别人，英巡捕想让谁进出，就连道台也管不着。”楚天打量着进入公共租界的那列东洋兵，摇了摇头道：

“精武体操会的刘振光也正是迫于此般现状，才会选择携师父的骨灰回返津门。”

“落叶归根，人之常情”

“说起来……”

黎澈鼻子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的轻哼，最后一名东洋兵走进租界后，黎澈将目光收回，突然问道：

“当初浦海有人立香点烛，请人刺杀霍师父，听说是咱们杜明笙杜龙头发了话，最后才会只有一个黄门会出了手？”

“确实有这事”楚天不明白黎澈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当时霍师傅的人头点的是十二柱云香，也就是悬赏一万两，我看了都眼红，更别说那些小帮会，最后闹得满城风雨——最不安分的三合门就是我去摘的香”

“堂主威武”黎澈眉头皱了皱，哈哈笑着说完这句话后，靠着绒制背垫闭上了眼睛。

楚天说的这件事听上去简单，实际上是引起整个浦海黑白两界的大事件，当时青帮不顾一切为霍元初铺路的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解：

“津门第一”的名头虽然响亮，可这个霍元初终究不过是个武夫，你杜明笙犯得着为他以势压人，得罪整个浦海？

黎澈初时也有这个疑问，在他的印象中，青帮虽然拜的是关公，可是行事可从来不和你谈什么仁义礼智信，刀口舔血的事做得，背后放冷枪的勾当也做得

穿着短褂砍人的叫青皮混混，穿着长衫西服开枪的便是义气袍哥？

笑话！

黎澈从不相信这些帮派分子会有“强民之心智，健民之躯体”的思想觉悟，如今总算明白了：

青帮镇压，余下的小帮会作鸟兽散了，那份悬赏在黄门会失手后便立刻被撤下，一下子失去暴富门路的十几个帮会的零散混混该寻谁的庇护？

自然是黄门会

“分庭抗礼”嘛，庭院里的蚂蚁当然也得扫扫

“就是不知道这院子究竟是谁的喽”

……

华格路182号，杜公馆

前后三进的独立住宅，由两幢楼房连缀，配有独立花园。

楚天和后门的门卫打了个招呼，车直接开了进去，小周留在了车上，黎澈和楚天下了车，随便走在青石道上。

“杜帮主倒是个有情趣的人”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