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是在那个持着鱼叉的身影出现的第一时间拉着儿子跪下的。

他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世上的奇人异士或许少见，但绝不能说是凤毛麟角

有些人，惹不得

当年李书云枪挑日本黑龙会天目光，他就在德利酒楼

情景如今回忆，犹是历历在目

神枪如龙，点拨星影，满天血雾泼洒入云。

围观者的喝彩声，震天！

当时的老蔡，亦是其中高声叫好的一员，没错，他是不懂武艺，可再如何不懂武艺，他又不瞎，如何看不出那杆大枪蕴含的精气神

两个字

豪横？

霸道！

十年，老蔡再未看过那样摧人心魄的枪影，本以为世上再无那样的武艺，却不想，今日见到了

在这艘小小的铁甲船上，在自己视为畜牲的“货”上

一叉捅穿老高的喉咙，再一叉划破半起身的老古的喉咙，自己和儿子膝盖触地之时，那杆生锈的鱼叉已从老王胸膛拔出。

对方招式不多，是老蔡看不出门道的简单直接

刺

拦

扎

没有漫天枪影，只是三道闪电般的冷光

三人却再无气息

“会开船，一直是我们开！一直！”

目眩神迷的老蔡在对方走到面前时，方才终于清醒过来，他咣咣地不住磕着头，嘴里声嘶力竭地吼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会开？”

“是，会开！这西洋的东西只有我们父子俩儿会开！”

老蔡听见对方长呼一口气，拉了一张椅子坐着，然后打量着自己二人，目光很冷，远胜海上的隆冬。

可无论如何，命保住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宗师般的少年高手为什么要混进那些污糟的崽子里，可只要有求于自己二人，那就没事。

只是不知道这位主究竟想去哪里，苏杭还好，要是港岛之类的地方就见了鬼了……

“外面的……是你儿子？”

老蛇头的心漏跳了一拍，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冷了下来，但猜到了什么的他为了活命，仍是只能勉力压抑住悲痛，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谄笑道：

“不是。”

对方沉默许久，最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是嘛”

老蔡再次安下心来，然后，他听见了风声

……

“把你爹、屋里的三人，还有屋外的你那弟弟，全丢海里去。”

黎澈随手放下鱼叉，闭着眼睛吩咐道。

那名脸上溅到几滴鲜血，始终沉默着的年轻人，闻言身体一颤，他艰难几次，方才站起，然后握住自己父亲的脚踝……

半刻钟，地上多了三条通往室外的血痕。

“我杀了你爹和你弟弟，怎么想？”

当年轻人再次跪下时，黎澈睁开了眼。

“不，不敢”

“有意思，什么不敢？”

“您……武艺高强，为民除害理所应当！小，小人不敢有恨。”

“……你比你弟弟说话好听”

黎澈闻言笑笑，没有再在这上面纠缠，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目的地是哪儿？还要多久？”

“浦海的野渡滩，有人接货，掌舵仔细些，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您老想去？”

“那不用改了，就去那儿吧。”

“那……我去前室掌舵？”

黎澈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之人，直到对方开始学自己老爹那样叩头认错，方才收回目光

“信不信由你，我对杀人没有太大兴趣，你爹死了，就剩下你一个，继承了财产，换换其他生意做吧——放心，我不义之事我不会做，亏心。”

对方似乎终于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险些瘫倒，黎澈用鱼叉的长杆抵住他，笑道：

“不用掌舵了，去，把那些舱门打开，拉他们出来。”

吱呀

舱板依次打开的声音远远传来，背对着室门的黎澈终于放松

呼——

长吐一口浊气，虚汗自全身冒出，顷刻间，便已将身上那件单薄的破烂衣裳打得湿透。

太险

虽然已经足够低估了自己这副身体，但却也没想到，竟会孱弱到这个地步。

先前之所以坐下后再杀蛇头老蔡，可不是专为塑造一个喜怒无常的杀坯形象，主要的，还是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着站立。

而后支使那个小蛇头处理尸体，更是要维持气势的不得不为。

“险些露了破绽，还好我智勇双全”

黎澈脱掉湿透的衣服，拿起一个被啃了半截的猪肘，恨得牙痒痒

“为装高手，饭菜都凉了。”

原身十几天没得一次饱饭吃，这些人贩子倒是大鱼大肉的嗯造！

凶狠地撕咬下一块嫩肉的同时，黎澈心念微动

地上残存的血迹如蛇般游动，铺展出“系统”提示

“呵，有点儿意思”

黎澈目光扫过，皱了皱眉头

“没变？”

血字上的【夺魂】一项，后缀依旧是“0/49”

“不是杀人？”

黎澈有些迷茫，先前看到了【夺魂】这一项，顾名思义的他推测应是要依靠性命来填充，可之后杀了那个四眼仔却没得到提示。

黎澈本以为是要主动查看，如今手上捏了五条性命，却发现进度依旧是零。

当然，那些人渣杀了也就杀了，可难免还是有些期待落空的失落

“难道说有什么特殊条件？””

但他总觉得自己的“新手任务”应该不会太复杂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