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有些害怕了,主要是担心自己穿越的世界不太对。
梅蒂恩及时站出来做捧哏:“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老鼠呢?”
谢米小姐便深吸了一口气,板起一张小脸:“原本,这件事和你们是没有关系的,但你们是旅馆的客人,所以我不该有所隐瞒,就告诉你们吧。”
她压低了语气,仿佛在讲恐怖故事:“它们是由草木庭园用感染瘟疫的方式制造出来的——”
“病原体疫鼠!”
……
旅馆一楼大厅的气氛有些沉闷,自从谢丽娅讲完风妖精在这座城市的历史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林格坐在柜台前无声地喝着水,酒保小姐则在柜台上摆出了一排的酒杯,每个酒杯里都倒了一点水,用鼻子嗅、用手指蘸、然后再用舌头轻舔,仿佛在体会它们于味道上的细微差异,寻觅最合适的搭配。
两人都没有说话,于是大厅就只剩下了兔子先生们跑动时嘭嘭的声响,以及墙角盆栽植物们的窃窃私语——它们的议题已经从“今晚宴会的音乐风格”转变为“由谁来进行开幕致辞”了,吵得非常激烈,谁都不肯退让。
时间像凝固在冰块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逡巡挤过,直到将杯中的水都喝完时,林格依然没有等来圣夏莉雅的出现,于是他终于开口,声音突兀地响起:“你们没有想过离开这座城市吗?”
谢丽娅正在品尝一种淡青色、带有晶体光泽的水,听到这句话后,送到唇边的酒杯顿时停住,她深深地看了林格一眼。
“没有犯错的人为什么要主动离开?”
“因为这个世界不是由对错来决定的,有时接受现实未必不是合适的选择。”
“听起来你似乎很有经验?”
“只是一些个人的见解罢了。”林格避开了她直接而锐利的视线:“自然,选择的权利在你们手中。”
谢丽娅见他不愿意和自己对视,忽然轻轻笑了下,她的笑声容易让人想起清爽的夏风,尽管现在是冬天:“我确信你的建议是出于好意,只是你说错了一件事:选择的权利从不在我们的手中。”
林格微微皱眉:“守夜人的势力不是只在城市范围之内么?”
“这和守夜人没有关系,是旅人妖精的天性。”
谢丽娅解释道:“我们生来就喜欢旅行,无论是遥远的山海还是人类的城市,都是向往的地方。当年满百岁,长出第一对蝶翼后,旅人妖精就会踏上旅途,没有目的地,只是随意地流浪,我们将其称之为巡礼。然而,一但成长到两百岁以上,也就是成年时,长出第二对蝶翼后,旅人妖精便会停止巡礼,定居在旅途中经过的某个地方,不再离开。因此,你在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找到旅人妖精留下的足迹。”
“而且,即便是停止了巡礼,我们对旅途的向往依然是不会改变的,只是往往换了一种方式来体现。受到天性指引的旅人妖精,乐意为过路的旅客和行人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指引他们走出洞窟、找到水源等——当然,这是在感知到他们没有恶意的前提下。”
“正是因为这种天性,大姐才会在结束了她的巡礼之后,留在罗斯廷市,建立妖精深眠旅馆,无偿接待过往的旅客。只要他们能在旅途短暂的休憩中获得安慰,对旅人妖精来说,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所以啊。”她微微抬头,目视天花板上的盆栽吊灯,目光虽然怅然但并不失落:“我们又怎能违背自己的天性、抛下这间旅馆、离开这座城市,从此一走了之呢?”
对于人类来说,离开是很简单的事情,一张车票、一次挥手、或者一句再见。
然而,对于旅人妖精来说,却是生命的全部。
”虽然日子确实比过去难过了许多,偶尔也会害怕,会迷惘,但只要还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待在城市一角,待在这间我们亲手建立的旅馆里,满怀希望地等待下一位客人登门,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她微微歪头,那张英气的脸上竟浮现出了温暖的笑意:“这不就等到了你们嘛。”
对未来充满希望……吗?
听起来不错。
可是。
林格忽然想到:守夜人负责对城市内一切魔法师与异类的肃清,而黑夜栖所全额投资的“衔尾蛇”计划,不是正好将西大陆的城市们都连接在一起了吗?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络覆盖下来,但是网上盘踞的却不是蜘蛛,而是一条森然的巨蛇,正用冷酷的视线,注视着网中的猎物,犹如注视着即将死去的尘埃。
待到“衔尾蛇”计划完成的那一日,如今还可龟缩在城市一角苟延残喘的异类们,最后的生存空间也会被吞噬殆尽吧?
“很抱歉,让你听了那么多牢骚的话。”
正沉默之时,一个酒杯忽然放在了林格的面前,里面的水波氤氲着晶灿的色泽:“作为赔礼,这一杯就算我请你的。”
抬起头来,看见酒保小姐神色自信地说道:“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