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燨犹豫了一下,说道,“爷爷,我不是在替我爹狡辩,这是事实,在我爹造反之前,您这最得意的宗王出镇这项杰作,宗王出镇的国策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朱元章气的胡子都翘起来的:“胡言乱语!允炆这孩子可听话了,咱嘱咐过他,让他不要对几个叔叔下手,要和诸王保持友好的关系,朱家人关系再怎么恶劣,要始终将大局放在第一位,要将大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有他这个皇帝为宗王出镇的国策保驾护航,谁能破坏咱留下来的国防体系!”
朱高燨一针见血:“就是建文本人啊,我的堂兄,大明的建文皇帝朱允炆,就是他一手将您留下来的国策全部摧毁!”
朱元章懵了:“你胡说!允炆这孩子怎么可能忤逆咱的遗言!”
朱高燨沉重的说道:“这是真事,建文皇帝登基后不到十个月的时间,连废五个藩王,您的五儿子周王,也就是我的五叔,品行儒雅好学,生平只好文章诗词,对建文没有任何的威胁,却依旧没有逃过一劫,全家被押回南京,废为庶人,流放云南。而后又连削齐,湘,代三位亲王。”
“齐王和代王还好,也就是废为庶人囚禁而已,最惨的就是湘王爷,唉……”
朱元章难以想象的质问道:“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堂堂大明藩王被废为庶人囚禁还不够惨?还能更惨?难不成建文还能逼死自己的亲叔叔不成?”
湘王朱柏,是朱元章第十二个儿子,虽然不是马皇后嫡子,但却是朱元章最疼爱的儿子之一。
湘王风度儒雅,善于书画诗词,其书法遒劲,解缙称其“书法深绎晋人,精思动合矩度。”朱元章每有诗作,都喜欢让朱柏来书写,除此之外,湘王还精通画书,堪称是文坛泰斗。
不仅文采出众,湘王还是一代大将之才,臂力过人,弓失刀槊运用自如,在兵法上有惊人的天赋,曾在塞外调兵遣将,亲自策马追敌,将敌军先锋杀得溃不成军,堪称神勇。
当年老朱在诸王就藩准备就藩的时候,赏赐给了每个皇子一条玉带配戴在身上,朱元章命诸王转身,让他看看腰带后方的饰品,诸王都转身背对皇父,唯独湘王将腰带转过来给父亲查看,对此,湘王的回答是:“君父不可背也!”
如此文武全才,性格温和,还特别孝顺的孩子,换哪个当爹的不喜欢呢?
朱高燨叹息道:“湘王爷,我这十二叔啊,被指控了意图谋反、伪造宝钞及擅虐杀人等罪名,包围了湘王府,准备将湘王擒拿!”
朱元章惊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湘王如此温和而又正直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造反?他怎么可能会伪造宝钞?怎么可能会擅虐杀人?这是污蔑啊!”
他自己生的儿子,他还能不了解吗?
湘王这孩子,怎么可能做出来这些事?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哪个畜生胆敢污蔑咱的儿子!
朱高燨感叹道:“可这是事实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污蔑,但所有人都得假装相信,因为谁都知道建文皇帝削藩的决心,这个罪名,湘王只能背着。可我这十二叔在您驾崩以后本就哀痛万分,心中有了弃世之想法。如今被人污蔑,湘王叔不堪受辱,亲手放火焚其王府妃妾,穿戴好亲王的衣冠,手执弓箭骑着白马跃入火中,从容赴死!”
“不仅如此,我这可怜的湘王叔死后,因为没有子嗣存世,湘王的王爵封号与封国被撤除,建文皇帝谥其——戾!”
“也就是我爹登基以后,怜悯湘王叔无罪而死受尽屈辱,这才下旨恢复了湘王叔的名誉,改谥曰献,设置了祠官为湘王叔守陵。”
谥号,是对一个人一生功过的总结,多少文人毕生奋斗只为谥“文正”,因此也有了一句话叫“文人死当谥文正”,与善谥相反,恶谥是最恶心人的方式了,人家死都死了,何必再去让人死后也不得安宁,让其受后人唾骂?
除非这人生前实在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造尽了孽缘,否则一般死后不会给恶谥,最多也就是给一个不好不坏的谥号。
湘王以死明志的刚烈,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但却未能打动他那个侄子建文帝朱允炆冰冷的内心。
得到湘王死讯后,建文帝先是勃然大怒,而后下诏赐朱柏谥号为“戾”。
不思顺受曰戾,这是个十足的恶谥。
在建文帝的心中,湘王应该乖乖引颈就戮,怎么能自杀呢?这个就叫“不思顺受”。
可怜了湘王,品行端正,天赋出众,分明是大明朝立国以来最为出色的藩王之一,身为太祖之子,却被人如此凌辱,死后还不得安宁。
朱元章仿佛被抽走了嵴梁骨一般无力,恍忽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建文这孩子挺听话的啊,他怎么会忤逆咱的遗言,对亲叔叔如此残忍薄情,这没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