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长舒了一口气,“如此,我也能走的释怀了。”
他提起酒壶,一饮而尽,美酒入喉醇香回味,苏青忽然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应该和你说一下。”
“嗯?”朱高燨挑眉,“何事?”
苏青嘴角上扬:“我听说,祁王爷至今尚未纳妾?”
朱高燨有些不明所以:“是,这和你想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苏青看向了阿弃,嘴角上扬,“你可知,我这老友阿弃……”
他没还说话,阿弃就已经知道这厮想说什么了,语气不善的打断:“我劝你说话之前过过自己的脑子。”
朱高燨狐疑的看向了阿弃,他明显能感觉到阿弃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阿弃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苏青摇了摇头,起身站立眺望,只觉得夕阳如此凄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他纵身一跃,从近十丈的城墙上落下。
对他来说,这应该算是解脱了。
朱高燨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将他厚葬吧。”
……
这场由汉王掀起的叛乱,从汉王宣布靖难檄文,到汉王被俘虏叛军在武定州被铲平,历时不到一月。
朱高燨带着他的军队,返回了山东的省城济南。
在他的住所前,有几位客人早已等待。
一位是沉阳中屯卫指挥使,一位是大同中屯卫指挥使。
“祁王爷,汉王已经被我们绑起来,就在屋里等着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沉阳中屯卫的指挥使挠头道,“还望王爷体谅,我们两个卫都是屯卫,不能长时间离开河间府,这次出兵已经破例,现在得马上赶回去。”
朱高燨作揖道:“辛苦二位了。”
“没什么,能给王爷办事,也是我们的荣幸。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慢走。”
朱高燨走进了屋里,便看到汉王被绑在了椅子上,脸色黑的像是煤炭,看到祁王后这脸色愈发阴沉。
“哎,二哥,自从你就藩以后,这还是我们哥俩儿头一回见面,未曾想,竟是这番场景,实在让人唏嘘啊。”朱高燨叹息道。
汉王啐了一口,不屑的说道:“姥姥!”
朱高燨笑道:“我姥姥也是你姥姥。”
他和汉王都是北平人,“姥姥”是北平的方言,不算是骂人的词,大概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没门儿”,另一个意思是“别扯澹了”。
很明显,汉王现在想表达的是第二个意思。
“你赢了,小子,我斗不过你,难怪老大都输在了你的手上,我输的不冤枉。”
汉王冷声道,“要杀要剐,任凭君处置,若是你还记得我是你二哥,看在都是朱家人的面子上,别为难我的妻儿。”
“二哥,别把话说的太早了。”
朱高燨道,“我不会杀你,老爷子也不会杀你,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既然你想的明白这些道理,就没必要嘴硬了,我带你回金陵城,你给老爷子磕个头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然后呢?”汉王冷笑道,“然后让我一辈子蜷缩在金陵城里,全家被软禁,连大门都走不出去,跟条狗一样的活着?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跪着苟活半生!”
朱高燨叹息道:“二哥又在嘴硬了,如果你真的不怕死,那就不会跑路,战死在武定州也算是圆了你汉王爷的英明,最起码你是死在了战场上。然而你跑了,这就说明,你还是怕死啊,二哥。”
汉王勃然大怒:“放屁!当年靖难老子在战场上杀敌成名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给我卸甲呢,老子这条命是九死一生捡回来的,你说我怕死,我朱高煦要是怕死,当年就不会跟着老子去造反!”
“是啊,你二十岁就成了靖难名将。”
朱高燨平静的说道,“那时,你每次打仗回来,都会一身伤痕累累,而我则在营中等你凯旋归来,为你卸下战甲,清洗伤口,给你上药。十四年过去了,我不是靖难时的朱高燨,你也不是靖难时的朱高煦,我们都变了。”
汉王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中闪烁过十四年前的光影,那时的他和祁王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而非是像现在这般你死我活的敌人。
如果祁王没有和他争那个位子,他们现在应该还是关系紧密的兄弟。
朱高燨嘴里念叨着过往的旧事:“还记得有一次你中了箭伤,离嵴椎就差两指,虽然活了下来,可那箭上毒却开始蔓延,如果任由其蔓延下去,毒素扩散在嵴骨里,就算你能活下来,下半辈子也站不起来了。我找遍了军医那儿所有解毒的药草,却发现还是缺了一味药材。你躺在床上,拉着我的袖子,用奄奄一息的声音跟我说——老四,哥不想当废人,求你给哥哥我一个痛快的吧。”
汉王的眼神复杂,这段往事他还记得,只是不愿再说出口。
“为了找最后一味药草,我找遍了军中,军中没有,那我就自己去采。”朱高燨继续说道,“那时候在真定打仗,李景隆几十万的军队布防,遍地都是敌人的军队,我漫山遍野的找那味药材,筋疲力竭的时候,最后在一座山坡上终于找到了,等我摘下救命的药材以后,正好撞见了巡逻的敌军。”
“要不是三哥的军队赶来,我这条命早就没了,哪里还有今日和你争斗,不过就算重来,我仍然会那么做。”
汉王靠在椅子上沉默,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每逢梅雨时节他总是会腰疼。若非祁王冒着生命危险采下了那株救命良药,他何止是腰疼,早就在靖难的时候便一命呜呼了。
“我说这么多,没别的意思。”
朱高燨道,“你我再怎么打生打死,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最起码,你不能死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