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铭在一股好闻的药香中醒过来,身上疼痛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躺在树洞里,一块石板上。
“白铭,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阿蛮正坐在他身边,露出一抹的灿烂笑容。
“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不过你那种伤势,别说一天一夜,还能醒过来就算是奇迹了。”
“阿……阿蛮?”
白铭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还是有些恍惚,他不敢置信的拉阿蛮的手,却只能拉到他空空的衣袖……
“阿蛮……你的胳膊,你的胳膊怎么了!”
他看着阿蛮那张黝黑的脸,比几个月走之前又多出了几道伤疤,他无所谓地耸肩笑了笑。
“出门在外,受点伤也是很正常的……白铭,家里还好吗?刘妈……还好吗?”
重逢的一丝喜悦在一瞬间破碎,白铭的手指冰凉,口中却异常干涩。他不知要如何告诉阿蛮孤儿院的事情。
小哑在一旁玩着掉在地上的药材叶子,地上还放着用来搅碎的药叶并没有用。
阿蛮应该已经看见了白铭身体的异样,可是阿蛮什么都没问。
二人沉默了许久,阿蛮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
“走之前,小幽说让我给她带一些糖回来……我带了,我贴身揣了很久,结果捂得太热,都融化在身上了。”
“还有刘妈……她推总是疼,我让她买护膝,她舍不得,我想着这次亲自带回去给她……”
“我在想……会不会是你把刘妈他们也藏起来了……之类的。”
阿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但好似还抱着一丝侥幸。
二人四目相对,白铭顿时便红了眼眶,他低下头,强忍着眼泪,声音颤抖。
“阿蛮哥,孤儿院没有了,刘妈,小幽……还有大家,全都没有了。”
“对不起阿蛮哥,我没有保护好大家。”
“是我的错……”
阿蛮眼中的希望瞬间暗淡了下来,紧握双拳,白铭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挤压的咯吱声。
白铭攥紧了拳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阿蛮。
阿蛮听着,胸中怒火滔天。
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将拳头凿进了树干里。
“那些执法官,那些山匪,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阿蛮脖子上青筋暴起,赤红的双眼几乎要流出血来。
他冲着槐树狠狠打了十几拳,这才喘着粗气,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
“白铭,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刘妈他们报仇的!”
虽然阿蛮在笑,但笑的却比哭还难看,满是悲凉。
白铭心中之前的那种无力感,似乎消失了许多。
久别重逢的家人,燃起了他复仇的希望,驱散了他心中的孤独。
白铭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会帮忙的,对了,阿蛮哥,你知道……神恩吗?”
阿蛮有些疑惑地看向白铭。
“神恩?你忽然提这个干什么?”
“我感觉我的脑袋里似乎是多出了一些什么东西,可能就是他们说的神恩……”
阿蛮听后皱着眉思考了一段时间,随后伸手摸了一下白铭的额头。
“脑袋里?那你脑袋没事吧?”
他眼中透露着担忧,似乎是害怕自己这仅剩的家人再出现意外。
“其实我不太懂神恩是什么,我不信神。”
“但什么神恩不神恩的无所谓,你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阿蛮笑了笑,他不在乎什么神恩,自己仅剩的弟弟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又在树洞中待了一天,晚上的时候,他们才挪开洞口的遮挡物,一点点走了出来。
天上依旧挂着诡异的双月,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执法官和山匪搜查了几个来回,这两天大概是去别的地方搜查了,我们也该回孤儿院看一看了。”
阿蛮说着,看向白铭,白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孤儿院周围的风中,还能闻到灰烬的味道,乌鸦盘旋在房屋上方,发出嘶哑的叫声。
曾经熟悉的一切面目全非。
他们从泥土和焦炭中挖出肉和骸骨,整理在一起。
这些曾经最熟悉的人变成了破布、肉块、焦炭、和斑驳的骨骼。
白铭想要努力地把这些东西摆得整齐一些,然而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几次都是拿起来又掉下去。
他分不清,分不清那块骨头属于谁,甚至分不清面前的一对尸骸到底属于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