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青将那低矮茶几,当作包龙图的公案,将那“家和万事兴”当作“明镜高悬”,将个老范家的客厅当成开封府大堂,端起架势,唱道:
白眼狼你近前看端详
上写着二米粒她三十二岁
状告上门附马郎
欺家人,藐祖上
悔婚男儿真荒唐
隐瞒妻子良心丧
逼得今日升大堂
将状纸压至在娘的大堂上
哇呀呀呀呀------
这李青虽是团里的司鼓,却也是个专业的戏曲票友,各个剧种都会唱一些,曲亦良之所以特意安排这个小品上首次直播,中间插上一段不违和反增采的京剧,也是为了不忘本色。
说到底,槐姻是个戏曲剧团,这一点,不能忘!
为了这次直播,梅奕和他算是操碎了心,彩排好几次什么的都不用说,单说两个晚上捡蜈蚣捡的13088块,虽没达到一万五,倒也大大缓解了槐姻的财政危机,可是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不剩什么了!
梅奕租来的耳麦话筒,有两副总是出问题,抽风似的一会儿接触不良,一会儿又恢复正常,为了保证在直播中不出意外,她硬是咬着牙换了两副全新的。
曲亦良操心的则是道具,除了那张喷绘的结婚照,他假公济私,捏合舅舅、舅妈外,就连梅奕手里的擀面杖他都备了两根,一根上场,一根备用。
原本为的是避免意外,然而现实却是,不出意外地偏偏出了意外。
正当马晓瞳接过严筱雁手里的状纸,要递给李青之际,曲亦良心急火燎地举着一根擀面杖,穿过台下的观众席,来到二楼剧场最后方,找三师姐单雨婷。
他声音打颤,战战兢兢地说:“好师姐,我问你个问题,:两根擀面杖,一个锯过的,一根没锯的,现在我手里这根是锯过的,你猜台上梅师姐手里那根锯没锯?”
单雨婷听罢,白了曲亦良一眼,立即拿起话筒,接通梅奕所佩戴耳麦的频率,说:“梅师姐,擀面杖小二没锯,怎么办?上去换过来?”
梅奕闻言,顿时一头热汗,恨不能即刻下台收拾不靠谱的曲小二,但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李青就快唱完了------
戏比天大,在团里可不是一句口号,老团长一向是这般要求的!
梅奕狠下心,冲着镜头微微摇头,单雨婷盯着方寸屏幕里的梅奕,得到了答案,也是,这时候上去换擀面杖,就是演出事故,老团长在时,是绝对不允许的!
曲亦良小心翼翼试着问:“三师姐,你说下台后,梅师姐会让我像这根擀面杖一样,被拧成两截吗?”
他一边说,一边木木地轻轻掰断,手里那根锯过的擀面杖,单雨婷没理他,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其目光已经被小小方块屏幕上的梅奕紧紧锁死。
咔嚓,一声惊雷响起,台上那根没锯过的擀面杖,在惊雷声的掩护下,被梅奕硬生生地撅成两截。
最后一个大包袱炸响,清清冷冷的小剧场突然沸腾起来,掌声与笑声持续了十几秒,有说京剧够味的,还有交头接耳说小品不尴尬的。
可是,就在这十几个客人之中,有个躲藏在白色鸭舌帽下的观众,对台上发生的一切不甚在意,反倒一直在偷偷注视着最后方的单雨婷。
等曲亦良跑来找单雨婷,手里还拿着擀面杖,她便直接打开手机开始偷拍二人,以及那台直播用的摄像设备。
她拍着拍着,突然不知什么东西,伴着惊雷声从台上射出,正打在摄像镜头上,原本一动不动盯着方寸屏幕的单雨婷,突然慌忙后退,还侧开低下身去。
见状,她咬咬牙,心里对曲亦良的憎恨又添了几分。
如果不是他,单雨婷何至于落得这般?
如果不是他,单雨婷何曾不能在台上“路遇大嫂访兰英”,哪里用得着在一个破小品里演出,演的还是个配角?
如果不是他,单雨婷早有梅花奖傍身,何至于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戏曲演员?
小品演完了,原来这不是一个“出轨”的故事,而是一个“欠钱”的故事。
幕布合上后,梅奕单脚跳着,被严筱雁和马晓瞳搀下台,随后,由单雨婷陪着去了一趟医院,这还是曲亦良求着三师姐代他去的。
值班医生问完诊,都乐了,都说没见过“闲着没事,撅擀面杖玩”的事。
好在没有伤筋动骨,但也花了不少钱,线下卖票加线上打赏,加起来不到三百,连医药费的零头都不够,曲亦良楞不敢哼哼半声,也算得新闻。
平凡的夜,意外的意外,就这样过去了,没多少人知道,更没多少人在意,一直到又一个周一,“常回家看看”上线了新一集《欢乐饭米粒》,弹幕和评论区炸了。
正是从那时起,槐姻众人才知道,有更多人知道了上周六的首次直播。
那晚,不止擀面杖没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