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舞快要开始,霍京却没有按照圣上的话,去景山脚下,临时搭建的高大祭台上,观看祭舞,而是甩开三皇子,一个人来到景山之上,想独自待一会儿。
他自小就没有母亲,是跟着皇后姨母长大,跟姨母亲子三皇子从小一起吃住,因此感情也不同寻常。皇帝姨父也是把他当自家子侄教养,才养的他在御前随意的性子。五年前,自己父亲战死,向来天真烂漫的十二岁少年才一夜长大,渐渐沉默起来,也越发投入的习文练武,以期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恢复霍家大将军的威望。
两年前梁秀珠那件事,不过是他离开京都的借口。姨母总觉得他还小,以往跟在圣上身后,重重守卫中,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战争,所以舍不得出去。但是没有历练,哪来的成长。
圣上给他机会,让他独领一军,南下剿匪,这两年,比得上在京都五年的成长。也让见惯了生死的他,一时适应不了这祥和热闹的氛围。
这半山腰的阁楼是他当初参加第一年英雄祭时,观看烟花的地方,于是今天,他再一次过来。
故地重游,山石依旧,阁楼也还是当初的模样。信步走上二楼,推开门,却让他暗暗吃了一惊。本以为此时众人都在准备围观祭舞,哪知道这里还有三个贪睡的懒猫。
阁楼屋内,金色透过阁楼的窗户照进来,陆微芒躺在两张椅子拼成的“硬床”上,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一只胳膊垂下来,嘴巴微张,睡得正香甜。
她的两个弟弟,则是在阁楼西侧的软榻上,头挨着头,睡的满头大汗。
霍京此时哪里还有故地重游,孤身一人的寂寥,只剩下满心的无奈。
怎么老是能碰到她。
跟原来在丰县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明明回到了父亲身边,却还不是没有大家闺秀做派,只是笨拙的生活着。
别的小女娘甚至一些大家公子,每次出门,衣裳首饰,零食茶点,甚至有蓑衣等物品准备的一应俱全,就是为了可能发生的不时之需。
而陆家三姐弟好像没有享受这么精细的安排,或者说选择就这么粗糙的生活。
这次英雄祭虽然对伺候的人有限制,但是贴身的下人也是可以带过来的。哪像陆家,从陆将军到最小的长风,好像更享受自己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这其实是一种认知上的误差。高门大姓中人,从小被奴仆环绕长大,在他们的认知中,下人就好比身上的玉佩,是生活中的组成部分,因此可以时时携带,当做一个物件儿般的必需品。
陆家人却觉得被奴仆环绕不自在。这很明显。
除了一个常常出现的陆管家,好似被他们视作自己人外,其他人更重要是各司其职。
听到山下祭舞开始的炮响,霍京无奈的进门将人叫醒,想必他们对祭舞是有期待的。
连自己小时候都很期待,更别提眼前三人了。
霍京走到陆微芒的椅子旁,拍了拍椅背,“醒醒,祭舞开始了。”
轻轻一叫,就睁开了双眼,眼神清亮仿佛刚才在假寐,陆微芒起身坐起来。
“霍将军?”
“祭舞开始了,你们不去看吗?”
陆微芒站起身,躬身行礼,“谢将军提醒。”
“成阳,长风,起来了。”
陆微芒俯身拍打两个弟弟,见两人睁开眼睛,“快去洗把脸,我们去看祭舞。”
成阳猛地坐起来,看到屋内的霍将军,连忙下地躬身行礼,“霍将军。”
“嗯,不用拘礼,你们自便。”
他语气淡淡的,配上他淡漠的脸,让人不敢违抗忽视。
长风却有些迷糊,“阿姐,你脸上有红印儿,是刚才睡觉压的吗?”
陆微芒不知道怎么脸腾的一下红了。她以为自己刚才很像样的,没想到这么狼狈。
“好了,先去洗把脸,祭舞开始,再磨蹭看不到了。”
长风这才醒神,从软榻上下来,跟姐姐哥哥一起出去,准备下楼洗脸。
结果出门时,门外的台阶比陆微芒预想中的低一些,她有些踏空,顿了一下,随即如常的往外走。
她身后就是霍将军,她只想着挺胸抬头走出去,装作自己一切如常,不在意脸上的红印儿那点儿小尴尬。
“阿姐,你刚才踏空了,是还没醒神儿吗?扶着我和哥哥些吧。”
陆微芒脸都僵了,她有些想捂住自家弟弟的嘴,于是转出门口离开霍京视线范围之后,她一只手用力,将长风带起来,“我们快些下去,祭舞开始了。”
三个人到楼下小池边洗了把脸,看向远处的山下的祭舞。
人群已经围出一条长长的通道,直指东面灯火通明的高台,那里是皇帝所在的地方。人群两侧有搭建出的高台,可以远距离欣赏。祭舞之人已经举着火把,开始从这头儿,往高台那边出发,进进退退,强烈的节奏感,透过肢体传出来,配合着各种锣鼓乐器的铿锵有力的乐声,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感冲上云霄。
“阿姐,现在下去是不是来不及了。”
是啊,景山虽然不高,他们也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爬上来,这会儿下去,就算跟上人群,可能也找不到好的位置观看。
陆微芒叹口气,“可能我们不能近距离感受那种力量感了,就这么远远的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