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胸口装疼的孙木匠，卫捕头冷哼道：“孙木匠，你来告诉我，这神水到底是被谁打翻的，要是敢有半句假话，你应该清楚我的手段。”

“这……”面露迟疑之色，孙木匠扭着脑袋，期期艾艾道：“神水到底是被谁打翻的，我刚才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明白了。”能够做上捕头位置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愚笨之人，看到孙木匠这语焉不详的表现，卫捕头立刻就知道了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倘若张扬真敢打翻神水阻止传道，那孙木匠是不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毕竟柳林镇供奉的城隍爷可是一尊真神，平常时有显灵，镇子里的人得罪谁也不敢得罪祂。

“今早有街坊报案，说你大哥被你爹诈尸后给咬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赶紧拖出来火化了。”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卫捕头继续道：“还有你那个诈尸的老爹，它打翻神水之后，逃到哪里去了？”

“我爹刚才已经成功被张小爷烧成了一堆灰烬，现在正躺在这儿呢！”

孙木匠指了指旁边的一堆骨灰，然后转头冲着孙宅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我大哥的尸体抬出来，交给卫捕头处置。”

“多谢张小兄弟仗义出手，否则一但让这僵尸逃走了，不知还会死上多少无辜之人。”瞅了一眼地上的骨灰，卫捕头拱手道谢道。

张扬并没有居功自傲，谦逊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既然僵尸已经伏诛，那我也该回去了，告辞了，卫捕头。”

辞别之后，张扬转身便要离开。

而看到张扬要走，清正顿时急了，高声喊道：“等一下，卫捕头你不将这小子抓回监牢里去吗？”

“我是本镇的捕头，不是城隍庙的仆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冷冷看着清正，卫捕头神情十分不悦，道：“再敢啰嗦半句，小心我把你抓进大牢里去。”

听到对方的警告，清正顿时吓得脑袋一缩，恨恨地看了张扬一眼后，他只能无奈转身，与两名道童开始收拾起被僵尸打坏的残破木桶。

“等一下，张小爷你不能走。”清正这边消停了，孙家人那边却又出了幺蛾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孙木匠摊开手掌道：“买棺材的钱你还没退给我呢！”

“我都已经镇压了你爹，你居然还要找我退钱，不准备将你爹封棺入土了吗？”张扬着实有些火大，自己险死还生，好不容易才侥幸降服了僵尸，没想到这孙木匠竟然还惦记着要退买棺材的钱。

“封棺入土？封什么棺，入什么土？天是棺材盖，地是棺材板，躺在楠木做的棺材里，那不是糟践钱吗？”

从院门前拿起一把扫帚，孙木匠快步走到他爹的骨灰前，拿着扫把一阵左右横扫，将骨灰全都扫进了街边的沟渠里。

做完这一切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他用力一扔扫帚，得意洋洋道：“这下我爹没了，再也用不着封棺入土了。”

“好一个大孝子，今天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守财奴，什么叫作一毛不拔，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沉默片刻之后，张扬怒极反笑，道：“既然你想退，那我就退给你，你们孙家的钱，我拿着都嫌脏手。”

从兜里取出一块银锭，张扬直接将其狠狠砸在了孙木匠的身上，而后转头就走。

再留在这里，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情绪，活活打死这个狗畜生。

孙宅之前，一众捕快也是神情鄙视，看向孙木匠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就连庙祝清正，甚至也都露出了不屑之色。

“你这么倒行逆施，早晚会遭报应的！”狠狠瞪了孙木匠一眼，卫捕头带着几名捕快走向孙宅，准备去接收孙家老大的尸体。

“报应？没钱才会遭报应呢！”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尽管被所有人共同唾弃，孙木匠却依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之色。

另一边，怒火中烧的张扬，才刚刚走出去几十步远，却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伸手从嘴角处抹了一缕还未凝固的血迹，他将其擦在了手中的照妖镜上，然后趁人没有注意，悄悄将镜面对准了院门前的孙木匠。

在镜面的映照中，孙木匠依然是一副鼠首人身的鬼怪模样，可这一次沾染上鲜血后，照妖镜却依然安静如故，并没有爆发出先前那样的金光神通。

“奇怪，这次怎么不灵了？”将嘴角仅剩的残血，全都抹在了照妖镜上，却依然没有将其成功激活后，张扬脸上不由露出了疑惑之色。

“难道是孙木匠他们还并非是妖魔鬼怪，或者鲜血太少了，没有达到启动这件法器的最低需求？”看着手中的铜镜，张扬皱着眉头，心里不停猜测。

站在原地思索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后，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孙家一眼，然后转身向着镇外走去。

走在长街之上，张扬手里一边缓步前行，一边拿着照妖镜，悄悄向着周围经过的人身上照去。

通过镜面的映照，他无比震惊的发现，除了孙家人外，镇上竟还有不少人，在照妖镜里都是一副青面獠牙、兽首人身的可怕模样。

“这些如同妖魔鬼怪般的人，竟然都是城隍庙的信众。”

仔细观察之下，张扬很快便发现，所有出现诡异状况的小镇居民，胸前都挂着一个相同的红色护身符，而这种护符正是从城隍庙里流传出来的。

“城隍庙，神水。”想起清正先前挨家派送的那满是红色线虫的神水，张扬不由皱紧了眉头。

他心中有着一股直觉，这些信众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恐怕与那所谓的狗屁神水有着直接关联。

怀着浓浓的心事，张扬一路前行，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人群之中。

孙宅之前，卫捕头等人抬着孙老大的尸体快步离去，准备带回衙门去进行火化，就连清正也收拾好了木桶，此时正要与两名道童一起返回城隍庙。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孙瞎子那被扫进沟渠里的骨灰，随着流水的冲刷，露出了隐藏在灰烬里的一双赤红色的眼珠。

在所有人离去之后，这双连火焰都无法焚毁的赤色眼珠，竟然如同融化了的铁水一般，变成了两股赤红色的液体。

似乎彼此之间有着吸引之力，两股赤红液体不断向着对方靠近，很快便汇合成一团，凝聚成了一只更大更红的独眼。

奔流向前的溪水，冲散了所有骨灰，却无法再撼动这只诡异的独眼，最后只能任其静静的躺在沟渠淤泥之中。

而这悄然发生的一切，包括张扬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