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赤狐波澜不惊的脸庞多出一抹惊咦和狐惑,头微微扭动,双目炯炯盯着从外入内的人,眯了眯眼,自顾自叹气道:“看样子是没机会了。”
他看向昏迷的花狐狸,风火轮一样朝监牢外狂奔,甚至石巍都还没看清那人的面目,唰的一声撞飞,胸前火辣辣的一阵焦臭味。
石巍揉揉酸痛的红肿了一片的胸口,先是银狐阴寒透体的阴魄掌,然后是赤狐烈火灼烧的内力,一寒一热在体内循环,五脏六腑微微受伤。
他捂着胸口,朝牢房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正在收刀的屠夫,问候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屠夫摇头,“赤狐的实力还在葛天东之上,八品高手不出,潜蛟县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衙门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石巍深知屠夫答应伏击赤狐的真相,并未阻拦屠夫离开的步伐。
未及天亮,听到爆炸声的徐中云在一伙家丁的拥趸下大步流星赶到衙门,看到的不是贼人伏诛,而是无人收拾的衙役的尸体,一部分衙役被拦腰截断,场面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当看见石巍从地牢出来时,徐中云顿时定了心,可一番查点后发现,衙门的捕快和徭役死伤惨重,光是捕快就牺牲七人,三人重伤无法继续任职,而徭役,更是牺牲二十一人。
如此代价,仅仅只捉拿了血狐。
徐中云勃然大怒,“石巍,这就是你说的天衣无缝?偌大的县衙,被铁流虎轻而易举斩杀朝廷命官不说,狐狸窟的狐狸更如入无人之境,你这捕头除了能给潜蛟县丢人,还能做什么?”
石巍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又不是圣人,怎知狐狸窟的血狐突破了境界,他的计划本就是应付两名九品贼子的,凭空多出一人,他完全没有反应的功夫。
暴跳如雷的徐中云把衙门上下所有捕快、徭役骂了个遍,牺牲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只捉拿了血狐,潜蛟县衙门一定会成为周边县衙的笑柄,甚至还需给鄱阳郡一个交代。
徐中云冷静后,挥手屏退一干徭役,马不停蹄地下达指令:“陈劲、陈旷,你们二人全权负责牺牲同僚的后事,抚恤金差一毫一厘,我饶不了你们。”
“是。”二人齐声抱拳。
“李修季、于晓刚、谭庆,你们率徭役挨家挨户搜查,不论狐狸窟还是铁流虎,三日之内我要看到成果。”徐中云咬牙切齿地说:“不管龙武镖局还是天东帮,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哪怕把县城搅的天翻地覆,只要搜查到人,担子,我替你们扛下。”
三人答了一声呼唤徭役风驰电掣地执行。
剩下的石巍捂着胸口,似乎受了伤。
徐中云一瞥,哼哼道:“都走了,还在我眼前装模作样呢?老石,别人怎么样我不清楚,可要是赤狐三拳两脚就把你重伤,衙门的差事也别干了,别把你那一身九品内力当摆设了。”
石巍闻言,尴尬地放下手掌,嘿嘿笑道:“姐夫,还是你了解我。”
“严肃点,这是衙门。”徐中云纠正话里的错误关系。
石巍严肃立正,窃窃道:“大人单独把卑职留下,不知有何吩咐?”
徐中云摆摆手,起身来回踱步,背着手踟躇:“此番为了把狐狸窟的贼子一网打尽,县衙给你安排了诸多人手,请江湖中人的屠夫出手,最终只抓住了血狐,这事我没法跟上面交差。你小子,不管出什么招,必须挽回衙门颜面,不然,你的位子坐不稳,我也会受到牵连。”
听到这话,石巍先是左顾右盼关了门窗,然后低声说道:“大人,其实并非只抓住了血狐,我们暗中已把影狐关押在地牢,目的是为了迷惑狐狸窟,也为了探查狐狸窟的秘辛。”
徐中云轻轻抓了抓下巴,“仔细说说。”
半晌后,徐中云大致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清清楚楚,反而更加扑朔迷离,云山雾罩。
他思索良久,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影狐是赵公的孙儿赵琥所擒,血狐的手也是赵琥炸断,合着你们什么都没干,活儿全都别人帮你干了是吧?”
石巍解释,“影狐的确是赵琥生擒,原本我以为血狐也是赵琥所伤,根据陈劲和陈旷所说,那个时间赵琥应在追击南边纵火之人,也就是蛊狐。后我盘问过赵琥,他亲口承认重伤蛊狐,惊退窃狐,再回去时蛊狐不见踪影,所以,赵琥没有时间回到衙门以火雷粉炸断血狐手臂。”
徐中云愁眉紧锁,“既然不是赵琥,那又是什么人帮你重伤血狐?”
石巍轻道:“城中除了从蛊狐身上搜刮来火雷粉的赵琥,又有谁有这种利器?”
“你是说……狐狸窟?”徐中云不解:“他们为什么帮你重创自家兄弟?”
石巍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怕是只有地牢里的那三位才晓得。”
暗中潜回家中的赵琥发现爷爷就坐在庭院里,头颅低垂,呼吸很轻很平缓,睡着了一般。可他刚打开门,赵显之就醒了,“爷爷,您怎么在庭院里就睡了呢,夜里湿气重、露水浓……”
赵显之轻轻扶着把手,试了第一次没站起来,第二次才站起来,徐徐走到赵琥跟前,拍拍后者肩膀,一句话也没说,眉宇间略有一缕惆怅。
“回来就好。”赵显之步履蹒跚,喃喃自语。
赵琥很难察觉不到老爷子的异常反应,忙搀扶询问:“爷爷,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赵显之此时像是日薄西山的垂垂老朽,全然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和蔼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老毛病了。琥儿你天赋异禀,潜蛟县的池水太浅,你注定要离开潜蛟县。记住,跑江湖的都善于伪装,不可轻信于人,凡事多留个心眼。”
赵琥心里的那份不安更强烈了,“爷爷,你到底怎么了?”
赵显之从衣兜里掏出一本书籍,虚弱嘱咐道:“你修炼铁砂掌已有一些火候,可在潜蛟县九品高手中占得一席之地。这《金钟罩》功夫和铁砂掌相得益彰,你若修至最高境界,可入六品境界,放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赵琥不经意瞥见赵显之胸膛的伤,那不是陈年旧伤,而爷爷自退隐江湖后,就没再和人动手,“爷爷,我这就去寻大夫,您不会有事的。”
赵显之动动手,“别忙活了,年轻那会儿,这伤势三五天就痊愈,可爷爷老了,不中用了。我的身体我清楚,活不了咯,爷爷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去鄱阳郡城给爷爷的师傅何庆兴长老上炷香,爷爷愧对他老人家的栽培。”
话音刚落,赵显之的笑容凝固,身体无力地倚靠在赵琥的臂弯之中,赫然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