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猜测,可能是因为这大明现在的火器落后,那人不认识手枪也是火器的一种。
加上天色昏暗,那人看不清自己的容貌,毕竟,这丰安城很穷,这里的人很多都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楚。
黄安心中的石头稍稍放松了一些。
衙役一走,众师兄将目光齐齐放在了武馆现在的当家——师姐赵颜身上。
赵颜嘴唇紧抿,眼眶泛红,压住心中难受,轻轻摸了摸双眼血红的妹妹,对着众师弟吩咐道:
“庞师兄家中再无亲戚,他在我赵家武馆内练武十年,早就如亲人一般,不想昨日竟遭此横祸,全家无一幸免。今日便安葬吧,就葬于我赵家田地当中。”
众弟子齐齐点头,神色悲切。
这个世道,全家遭难,能有人收尸,还能找个地方入土,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庞家五人死得快,葬的也快。
黄安一众师弟们于傍晚三点左右,就抬着五口棺材出了城。
黄安身子在一众师兄中最弱,他就跟在两位师姐后面,在队伍前头洒着纸钱。
寒风吹拂,吹得黄的白的纸钱漫天飞舞。
有的挂在了光秃秃的树梢上,有的落在人头发上,棺材上,还有肩膀上。
听着悲切的唱嚎声,一众师弟也忍不住低声抽泣。
赵颜神色一直很冷,牙齿暗暗紧咬,赵乐眼眶发红,鼻子一抽一抽的。
黄安不敢看两位师姐,和众师兄们一样,红着眼眶,低着头缓缓行走。
当然,黄安红着眼眶不是悲伤,而是昨夜瞪着眼睛,神色紧张地等了一夜,熬夜熬的。
两位师姐的抽泣声,让黄安听着格外刺耳,他有心想要说明缘由,但很快就压下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庞汉和两位师姐之间,有着十年的师兄妹感情。
十年之久的关系,岂是那些许争吵的矛盾所能够影响的?
一旦透露出去,事情就会脱离黄安的掌握。
黄安不敢冒险,他只是希望昨日自己没有留下破绽吧。
黄昏八点,天色昏暗,武馆众人打着火把,将棺材下葬,填土后,立上了墓碑。
众人排队在庞家众人坟前倒酒,寒风呜呜吹过,纸钱洒满了整片天地,黄的,白的,在风中肆意摇荡。
坟堆前的火焰,在呼啸寒风中呼呼作响,被点燃的纸钱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黄安站在坟前,眉眼低垂。
“别怪我,我不想死!”
嘴唇微动,黄安躬身将酒倒在了庞家两个孩子坟前。
回程的路上,队伍很沉默。
黄安侧头看着小财迷,不经意间问道:
“不知道杨在周师兄去哪里了?今日一天都没见到。”
小财迷抽了下琼鼻,微微抬头看向黄安,眼神迷茫。
杨师兄?
杨在周杨师弟?
他没来?
小财迷顾着伤心,她没注意到。
赵师姐突然出声解释。
“杨师弟昨夜突然叩门,说是他家小妹来信,家母病危,昨夜连夜出城回去了。”
黄安瞳孔一缩,随后心中稍定,低头哦了一声,不再询问。
刚刚在挖坑时,他向别的师兄打听过,杨在周不是丰安城之人,乃是隔壁一百七十里外的长洛县之人。
昨夜连夜出城,想必现在已经到了家中。
他母亲为何偏偏在这个点生病,他为何会连夜回老家?
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杨在周是昨夜那个快速消失脚步声的主人?
他昨夜看到了自己杀了庞汉?
不可能!
黄安眉头紧皱,心中疑问重重。
这里面漏洞太大了。
若是那人真是杨在周实行,他看到自己杀了庞汉,该是连夜去向两位师姐禀报,为何会选择连夜回去呢?
这个明显的逻辑漏洞,黄安根本无法接受。
可那人若不是杨师兄,又是何人呢?
他为何不选择揭穿自己?
真的是没看见吗?
黄安的心,乱了。
突然。
“师弟你经常往返武馆和家中,当心贼人,近些日子就住在武馆内吧。”
身侧传来熟悉的关切之音。
黄安心中一跳,余光扫了赵师姐强掩悲伤的侧脸,心中微松,这应该是她的无心之言,只是单纯的关心自己。
黄安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连五天,黄安再也没有去过城东小院,每日就在武馆练武。
庞汉的死,让武馆内沉寂了几天后,现在基本上没有多少影响了。
死人太过常见了,他们有些麻木了。
淡淡的笑容又回到了师兄和师姐们的脸上。
今日一大早,天色放晴,混白的日光洒落大地,却丝毫不见暖意。
练了一阵武后,黄安和小财迷赵乐双双从侧门出来,直奔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