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半湿着身子打了个寒战，一时也忘了应答。

见他没反应，温迪就当作他默认了，很快便接着说道：

“在蒙德，有一个名为雷泽的孩子，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他而去了。自此，年幼的少年失去了所有依靠，只得和狼群为伴，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中，以寻得片刻的安宁。”

“这样的故事剧本，你猜他最后变成什么样了呢？”

“被狼群撕咬至死？”散兵想了想，又改口道：“不对，都与狼群为伴了，他肯定也习惯了狼的生活方式，要我说，他最后变成吃人的怪物，那才是应有的结局。”

“然而，他并没有变成这样。”温迪轻轻摇头，接话道：

“雷泽视狼群为家人，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人的身份，在那片森林中，他经常帮助迷路的旅人，以及赶跑偷食庄稼的野猪。再后来，西风骑士团大团长法尔迦发现了他，法尔迦教了他西风剑术，和做人的道理。”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散兵抬头问道。

“听凭风引，且听风吟，人生不应该只有仇恨的火焰，在你想明白之前，这里的雨是不会停的。”说着，温迪便突然消失了。

“等等，你去哪？”散兵猛的伸手，却只抓了个空。

道成林的雨一遍遍落下，周围的景象也如幻灯片一般，一遍遍重复。

过了很久，很久；

时间在幻境中本没有尺度，但散兵只觉得，他度过了一生。

道路那头，几道脚步声，也按时响起。

“散兵大人，有关愚人众后续的行动，你看......”一位风拳前卫兵走了过来，说了一半，又欲言又止。

散兵神色漠然的看着这些部下，以前就觉得累赘的面孔，现在看来，更显恶心。

这种厌恶之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是部下，还是这个组织？

散兵在空洞的心中自问，却又等不来回答。

愚人众执行官的名号，从未有现在那般沉重。

或许自己就应该流浪，或许自己就不配被任何人在乎，或许现在失败，也是必然的吧。

“从今天开始，我将暂时离开愚人众这个组织，具体缘由我会亲自告知女皇陛下，你们，现在自由了。”散兵一字一句的说道。

“散兵大人，你是认真的吗？”风拳前卫兵难掩心中的困惑，走上前确认道：“我们的行动败退，博士下落不明，现在连你也要离我们而去？”

散兵缓缓转身，脸上的耐心也在慢慢消散。

“我说了......让你们走，听不懂吗？！”

“可是.......”

“没有可是！”

“明白了，我们现在就走！”风拳前卫兵捧拳附和，带着余下的愚人众士兵离开了此地。

深夜的风，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让人感到寒意。

散兵举目仰望天空，但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

“居然都过了这么久了。”

“除了仇恨，我或许也能追寻新的东西，来填补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散兵突然觉得有什么念头通达了。

就像陈旧的手风琴被重新修好，堵塞的风箱被清理干净，终于传出了悦耳的奏鸣声。

道成林的夜晚依旧黑暗，但一缕亮光，却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散兵下意识的看向手中；

而在那里，正静静摆放着一枚风-神之眼。

“谁会需要这东西？”

散兵低声说着，也不忘环顾四周——

没有行人，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等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我绝对会立刻将它抛弃。”

散兵一脸不情愿的将神之眼收好，生怕被人发现。

而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其实有两个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温迪侧靠在树干上，问道：“这是......第几次了？你居然这么有耐心，在这等待结果。”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次，我在观察他的每一个结局。”纳西妲的脚轻轻晃着，现在的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散兵的存在，即是威胁，也是某种可能，

好在，现在的结果，指向了后者。

如果苏洵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