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开国七十六载,太上皇就在位近三十年,从及冠到了花甲之年,太祖和嘉佑帝加起来,也没有太上皇一人在位时间长,若是掌权,更是将近四十年。
这位老者带着大齐度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期,无论功过如何,但大齐能有今日,这位老者功不可没。
太上皇两鬓黑白交错,慈眉善目,腰背挺直,精气神都还不错,看起来比五十多岁的贾敬还年轻些。
“陛下,臣等就如此坐以待毙不成?”
乾清宫,六位阁老坐于下首,焦急的看着太上皇,嘉佑帝派贾珝南下之事,朝堂上衮衮诸公早已心知肚明,传回来的消息又颇为不乐观,他们可不认为八大盐商能挡住贾珝的上万披甲武卒。
太上皇虽然逊位给了嘉佑帝,但在群臣力争之下没有搬离乾清宫,而嘉佑帝则是偏居在养心殿,太上皇手上大权也是一点不放,除了掌管兵部的李阁老,吏户礼刑工全是太上皇的人,还有内阁,御史,嘉佑帝和一个傀儡也没太大的区别。
理由是嘉佑帝年幼,虽然当时嘉佑帝虽未有子嗣,但也已经及冠。
太上皇慢悠悠的转过头,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不要慌,乱了阵脚又成何体统,左右不过几个毛孩子,当你们的孙儿都绰绰有余,何必惊慌。”
太上皇不紧不慢的说着,偶尔还停顿一下,眼中却是寒芒一闪而过,他知道该交权了,他的儿子他了解,昔日唐宗之事,他也未尝不可。
既然交权,这些阁老就有些多余了,一个个家财千万,就算以清正廉洁著称的首辅苏祁所受也不在少数。
况且当年义忠之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能生出嘉佑帝这样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大度的人。
可能太上皇这些年过于仁厚,让这些阁老忘了他当年也是在血雨腥风中踩着其他兄弟上位的,不过太上皇仁厚,没像嘉佑帝那样赶尽杀绝,而是让他们“寿终正寝”。
“那些盐商不过几个商人,你们这些年吃的也够饱了,既然皇帝要弄就让他去弄,一个个老头子,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瞎掺合什么,出去出去,别打扰我看我的好皇孙儿。”
太上皇明枪暗棒的敲打一番后,挥挥手把这些阁臣赶了出去。
“臣等告退。”
从进宫开始一直沉默寡言的首辅苏祁阻止了其他想说话的阁臣,带头行礼退出了乾清宫。
“正伦兄,我们……”阁臣王铮拱手说道。
“莫言之,我会向陛下乞骸骨,不愿在理俗物。”苏祁伸手打断了王铮,背着手向宫外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的很长,太上皇坐江山坐了近四十载,他给太上皇做首辅也做了近四十载,就连太上皇之亲子也没有这位首辅了解太上皇。
趁早退出这谭浑水,还能保条性命,若是执迷不悟,恐难善终。
现在是这些八大盐商,下一次就是他们这些阁臣,兔死狐悲之哀莫过于此。
他这个首辅需要给李慎腾腾位置。
太上皇抱着嘉祐帝两岁的幼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姜源,眼中满是怀念。
想当年,义忠和嘉祐年幼之时,也是如此,小小一只被他们的父亲抱在怀里,可长大之后一切都变了,义忠反叛,嘉祐帝如今也要杀弟囚父,至于忠顺,其实太上皇一直不太喜欢他,原因只有一个,不类父。
太上皇就算再年老昏聩,也不会为了一个废物忠顺去换了嘉祐帝,义忠亲王那一次他就已经后悔了,不会在扶持第二个嘉佑帝,嘉佑帝觉得他有心思改立忠顺,完全就是多疑所致,毕竟他就是被太上皇平衡义忠的,自然多有防备。
忠顺这么多年所做早就让他熄了心思,他大哥义忠仁厚老实,他二哥嘉佑心狠腹黑,唯有忠顺一个浪荡子,这样的人太上皇怎么可能把江山交给这种人。
“戴权,我让你给贾家的东西给了?”太上皇将姜源放在龙床上,问向身边的大太监戴权。
“给了,跟贾珍要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给了一个五品的龙禁尉。”戴权尖细的嗓音不阴不阳的说道,相比于夏衍和陈识这种,戴权与贾珝前世电视上的公公太监更为接近,长相阴柔,嗓音独特。
“嗯,把贾府的锦衣卫都撤回来吧,之后就不归我这个老头子管喽。”太上皇无所谓的说道。
这个饵贾家是毫不犹豫的就吃了,跟元春封妃一样,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左右不过还有一月,嘉佑帝必然会在贾珝进京之前把宁国公府给他腾出来。
可惜贾家还得让他们多活几年,至于贾敬,太上皇眼中寒芒一闪。
“药库还有几枚仙丹,陈识跟着贾珝去了扬州,你就去支出来给贾敬送去吧。”太上皇淡淡的说道,但其中杀意丝毫不减。
当年若非贾敬兄弟怂恿,我的皇儿怎会叛乱,这贾敬兄弟还真是该死。
“事情办完你去写道旨意,在朕龙驭宾天之后,你就去给朕守陵吧。”
“臣谢主隆恩。”
戴权闻言跪在地上激动的说道,他们这些大太监,在皇帝活着的时候自然是风光无量,但等皇帝死了可就不好受了,就连陈识在太祖死后也只能受着一个药库,太上皇虽然让他去守陵,但也是保他一条性命。
……
“陛下,内相给贾蓉开了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要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夏衍站在嘉佑帝身后,低眉顺眼的说道。
“嗯,明日你就去贾府传旨,正好锦上添花。”嘉佑帝嘴角勾勒起一道笑容,李阁老带着许靖进京,局势好了不少,他自然开心。
准备的都差不多了,刀磨好了,药也灌下去了,自然就是要下刀了,贾家就是他挑的第一只肥猪。
他想动四王八公已不是一日两日,行事嚣张跋扈,铺张奢华,当年还敢帮着义忠叛乱,以他的心胸,他能忍十几年,已经是非常大度了。